春蠶絲盡
作者: 高 風

文化走廊

更新於︰2014-04-06 Print Friendly and PDF

昔說香港是會生金蛋的鵝,目下香港倒像條絲將吐盡的蠶,幾被玩死。春蠶至死絲方盡。

將軍出征被敵軍圍困,殺不出重圍。將軍的女兒聞悉,憂心忡忡,慨道:「誰能救回老父,小女子願嫁他為妻。」一匹白馬長嘶一聲,向空飛躍,消失於天際,不久,白馬載將軍平安返來。女兒喜極,將事實告知將軍,將軍卻恩將仇報,不但不顧誓言,反而將白馬殺掉。 有日,女見經過剝下的白馬皮旁,突然一陣狂風颳起,馬皮捲起女兒落到一株桑樹上。於是將軍的女兒就變成蠶蟲。

孩提時會養幾條春蠶來玩,外婆常在一傍指指點點,指導一番,同時講這蠶的故事。「做人不能失信,失信就要付出代價。」外婆不忘庭訓。後來在干寶的《搜神記》上讀到這故事,不過將軍和女兒則是國王和公主。干寶是晉代人,官散騎常侍著作郎,作《晉記》,博學多才,又好陰陽術數,《搜神記》為其代表作。

最近三色台播一劇集,以民初廣東順德,一間絲廠為背景。桑、蠶、絲不時有畫面出現, 勾起了一縷古早滄桑回味。

據說養蠶織絲是黃帝的元妃嫘祖發明的,嫘祖並非將軍的女兒,傳說都只能作神話視之,不過在河南安陽發掘出的殷代甲骨,已經有蠶、桑、絲等象形文字。可見三千多年前神州大地已有植桑、養蠶及治絲的技術了。

香港的小孩子不可能養蠶寶寶來玩,恐怕連蠶都未曾真正見過。我幼時,在蘇州老家,十之八九的小男孩都愛養蠶,三條五條,十條八條,甚至帶在身邊,在學校裡互相欣賞。蘇州玄妙觀前的攤檔有蠶蟻賣,蠶蟻是剛孵出來的小蠶蟲,真的螞蟻般一小隻,要經過頭眠、二眠、三眠始蛻變長大,之後上簇,吐絲,作繭最後成蛾。養蠶要桑葉,蘇州郊外有多處桑園,小孩子三五成群去摘些桑葉, 桑園的農夫都不會干預。

誠然,小孩養蠶作玩耍而已,農家兼營養蠶就很辛苦,費盡農村婦女的心血。明代詩人高啟之《養蠶詞》,就有「新婦守蠶女執筐,頭髮不梳一月忙」之句。可惜這些採桑養蠶的農婦只能著麻衣粗布,絲綢華服沒她們的份。記得有首流傳很廣的詩,是聶夷中寫的:「昨日入城市,歸來淚滿襟;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聶夷中是唐代著名詩人,另一首《田家詩》也廣為人知:「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穀,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我願君王心,化作光明燭,不照綺羅筵,偏照逃亡屋。」箇中況味,端的江水嗚咽,浮雲無語。

曾在北京歷史博物館見到的漢代出土絲織品,已有二千年左右了,居然還鮮艷若新,所刺繡的禽鳥走獸或圖案琳琅滿目,栩栩如生。中國有四大名繡,為蘇州的蘇繡、湖南的湘繡、四川的蜀繡及廣東的粵繡。近代則蘇繡、湘繡與上海的顧繡鼎足而三。蘇繡的第一高手是清末民初的沈壽。她繡的意大利皇后麗娜像,曾作為清政府送給意大利的國際禮物。其後她繡的耶穌像,送到美國博覽會展出,獲一等大獎。我早年短時期在新華日報雨花副刊曾採訪過江蘇省博物館,就欣賞到沈壽的多幅傑作,精致秀美得不得了。

忽省起鄧拓,他曾著文批評「蠶」簡化成「蚕」很不妥,因為蠶從朁,像其頭身之形,從蟲,以其繁也。這是李時沴在《本草綱目》中的釋名。而「蚕」音腆,是蚯蚓的名字。文革批三家村時,這倒沒拿出來打一棍子。

說回三色台那劇集,是養蠶繅絲不是養鵝生蛋。八九十年代議論香港「回歸」,常說香港是隻會生金蛋的鵝,唯恐中共殺鵝取蛋。現在少聞此論,想必早已屙不出金蛋之故。不過在下覺得香港目下倒像條蠶蟲,昔日亞洲四小龍,而今小龍變蠶蟲,且是條絲將吐盡的蠶,看看香港目前境況,幾被中共港奸玩死。春蠶至死絲方盡,也不過為他人作嫁衣裳耳。哭都無謂,蠟燭成灰淚始乾了,如此而已,豈有他哉!

二○一三年三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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