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話
作者: 高 風

文化走廊

更新於︰2014-07-13 Print Friendly and PDF

若說蘇州之破壞,是填掉了蛛網一般的 縱橫河道,拆掉了彩虹櫛比的橋樑,蘇州 風貌殆然消逝,沒了「小橋流水人家」那股味兒。

茶聚。先來霸檯的朋友在看生果日報副刊。他遞報紙給我道:「鄧達智專欄,提及貴鄉蘇州。」

我拿來掃一遍,題目是《趕盡殺絕滅古城》。原來這位時裝設計師遊覽湘西古城鳳凰,遊出一肚皮氣。他在文尾寫道:「麗江;大理;蘇州;張家界;烏魯木齊⋯⋯連藏傳佛教聖地:拉薩都快難抵商業化的入侵與破壞,更不用說小小古城鳳凰!」

不過一提蘇州二字而已。若說蘇州之破壞,除了人文詭變,溫文爾雅的蘇州人變得與絕大多數強國人一樣面目可憎外,城貌最大的變化,是填掉了蛛網一般的縱橫河道,拆掉了彩虹櫛比的橋樑,蘇州風貌殆然消逝,沒了「小橋流水人家」那股味兒,

小時候聽大人說,站在市中心的樂橋上面,向南北東西數去,可以數到三百五十九座橋。我從未數過,熟悉的橋與橋名亦不過數十而已。不過家中有本《吳縣志》翻過,記得記載蘇州城廂內外共有橋三百多座,近郊則達六百有餘,合計有橋近千。皆因蘇州是水鄉,自稍遠的太湖算起,陽澄湖、金雞湖、石湖、黃天蕩、淀山湖⋯⋯顆顆明珠鑲嵌於郊野綠原上。而大運河與裡城河兩條玉帶,內外環裹全城,城內南北東西有十多條河流縱橫貫穿街市。民居臨河依水,粉牆影照,明窗水映,別有一番風光。城內城外河流皆與太湖水息息相通,都是活水,是有生氣的。

我喜歡站在橋上賞橋觀水,寒舍宅前臨河,後園依水,出門,上學都會經過好幾座橋。左邊三、四十米是一座石板橋;右邊三、四米又是一座弧形環洞拱橋,花崗岩雕築,古拙殘舊,藤蔓垂繞,乃宋代之物,幼時結伴去府台衙門或滄浪亭,可園玩耍都經此橋;高中就讀於蘇州高級中學,此橋乃必經之路。記得高一那年,有日走在此宋橋上,忽省起白居易寫蘇州的詩,有「綠浪東西南北水,紅欄三百九十橋」之句,紅欄?我從未見過蘇州有「紅欄」之橋。那時民國老作家范煙橋尚未出任蘇州市文化局長,仍教授我班文學課,課後我將此小疑問請教范先生。他從衣袖中掏出手帕抹抹茶色眼鏡道,白居易是唐代詩人,唐代蘇州的橋大多是木橋,配上朱紅橋欄,所以叫紅欄三百九十橋。宋代以後易木為石,拱石橋有石欄,故不見紅欄了,云云。學生受教。可惜,范煙橋這座橋在文革中遭迫害而逝。而我家宅前的河後來變成馬路,古橋亦在人間消失。

提起白居易,很多人說杭州西湖的白堤為白居易任杭州太守時所築,其實不然,白堤早有,原名白沙堤,後來居民將沙字省略,稱為白堤,久而久之便與白居易掛上鈎。不過蘇州倒真有一條白居易任蘇州太守時築的白公堤,在山塘街。原山塘街以西有一片湖沼,白居易開塘築堤,從通濟橋至山廟橋,接通兩邊,全長一里許,中間築有白公橋。堤岸兩旁種植桃李荷花數千枝,白公堤築成後,這條七里山塘街逐漸成為蘇州最繁華的地區之一。後人在白公橋畔修建一座白公祠,以記念詩人白太守。

現今強國最強的是貪官,築橋鋪路都要撈一筆,蘇州葑門外有座寶帶橋,橋長三百多米,有環洞五十三個,為設計精巧,結構奇特的多孔石拱橋,乃唐代蘇州刺史王仲舒所築。因經費不夠,王刺史賣掉身上所朿的寶帶,充作工料費,寶帶橋之名由此而來。

蘇州橋樑的名字很多詩意盎然,別講《楓橋夜泊》的楓橋了,諸如日暉橋,蘋花橋,塔影橋,胭脂橋,覓渡橋,星橋,花橋⋯⋯數之不盡。有人將橋名聯貫起來而成一副對聯:「青山、綠水、百花、苑;聚龍、醒獅、萬年、城。」有趣。

說回茶聚時看了鄧達智的文章,朋友道:「高風兄,怎不見你回蘇州去看看的?」君不聞塔利班將阿富汗企立大佛炸掉麼?我拍拍心口無奈道:「心橋早已斷了。」無一絲留戀思念⋯⋯

二○一四年六月廿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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