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消失的時代曲
作者: 東 西

藝術天地

更新於︰2015-04-11 Print Friendly and PDF

國民政府當政的三四十年代,創立兩個高峰:一個是新文學,一個是時代曲。時代曲詞曲優美,抒情說愛,韻味十足。哪像今天香港的歌,曲不好聽,詞無半點詩意,真是高峰不可超越,水東流,不回頭!   

姚敏 

    中國流行音樂的源頭在上海,當年叫做「時代曲」,始祖是黎錦暉。他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創作的《毛毛雨》、《桃花江》、《妹妹我愛你》,是中國最早的「時代曲」。他以後沒有再寫「時代曲」。當年在上海,寫「時代曲」有十多人,其中陳歌辛、黎錦光、姚敏、李厚襄、嚴工上、嚴折西、嚴個凡、嚴華、梁樂音等是佼佼者,以陳歌辛和黎錦光最知名,作品也最多,被美稱為「歌仙」和「歌王」。陳歌辛主要為電影寫作,黎錦光則在「百代唱片公司」。他們倆年齡相仿,都寫過數百首歌曲,成名作品也同樣多。他們一生的經歷同樣坎坷,其中以陳歌辛最慘,1957年就被共產黨打成「右派」,被勞改,1961年一月餓死在勞改場!

  一代歌神姚敏作曲填詞演唱多才多藝

  姚敏,寧波人,1917年生於上海。他原名姚振民,發表作品最常用的筆名叫梅翁,其他還有秦冠、周萍、萍戈、杜芬等。  姚敏自幼喪父,因家貧失學,先後做過雜貨店學徒、電影院領票員、海員等。他聰穎敏慧,勤奮好學,從小喜歡音樂,會拉胡琴、唱京戲,都是自學的。一個偶然機會,他認識了日本作曲家服部良一(中國名叫夏瑞齡),跟他學作曲。後來他進了百代唱片公司,開始作曲生涯。  姚敏多才多藝,既能作曲,又能填詞,還能演唱,被公認為「歌壇不倒翁」、一代「歌神」。他創作的歌曲,從民間小調到西洋爵士,體裁廣泛、風格多樣、旋律優美。
  《雷夢娜》作於1939年,是姚敏早期的成功作品,由他的小妹姚莉唱:    

         雷夢娜,聽麗娃河畔歌著愛之音,我和你,多甜蜜。
      雷夢娜,看明月團圓照著彩河濱,雷夢娜,我愛你。
         我時常地安慰著你,你是多麼美麗;
   還記得我伴著你,攜手共遊百花地。
      雷夢娜,願情愛甜蜜青春常隨你,我和你,永不離。
   雷夢娜,願往事舊情可別再追憶,雷夢娜,我愛你。

  《雷夢娜》歌唱早年上海近郊度假村麗娃河(Rio Rio)的風光,歐味十足,節奏強勁,是中速的布魯斯(Blues)舞曲。據說當年上海舞廳幾乎不可一日無「雷聲」;「雷聲」者,《雷夢娜》歌聲也。

  《喜臨門》作於1943年,有說有唱,營造了歡樂愉快的氣氛,當年是祝賀婚禮的名作,姚莉唱:    

           今日良辰美景,花紅柳綠成蔭,風和日暖好天氣,春宵洞房多旖旎。
    鮮花朵朵鋪滿地,象徵著人生美麗;紅燭雙蕊正報喜,光明是永無盡期。
           賓客眾口一齊,爭說是天成佳侶,朗格朗當裏格朗當,人生充滿笑意。
       新郎正在笑咪咪,顯露著他的得意;新娘含羞把頭低,心裏是多麼歡喜。
    樂聲悠揚整齊,個個是歡天喜地,朗格朗當裏格朗當,掌聲共祝佳期。

    作於1943年的《恨不相逢未嫁時》,李香蘭唱,據說歌詞是陳歌辛專為李香蘭而寫的。這是一首十分動人的歌曲,唱出了「恨不相逢未嫁時」的悵惘:

        冬夜裏吹來一陣春風,心底死水起了波動。
      雖然那溫暖片刻無蹤,誰能忘卻了失去的夢?
      你為我留下一篇春的詩,卻叫我年年寂寞過春時;
      直到我做新娘的日子,才開始不提你的名字。
    可是命運偏好作弄,又使我們無意間相逢,
          我們只淡淡的招呼一聲,多少的甜蜜辛酸、失望苦痛,盡在不言中。

      姚敏的《蘇州河邊》、《馬來風光》(姚莉、姚敏唱),《訴衷情》、《天長地久》、《三年別離又相逢》(周璿唱),《大地回春》、《江南之夜》、《夫妻相罵》(吳鶯音唱),《良夜不能留》(佩妮唱),《寒夜的街燈》(白光唱)等,都是當年膾炙人口的名歌。

李厚襄(左)和姚敏

1949上海變色何去何從歌界命運不一

    1949年10月,紅色政權宣告成立。天真者激動歡呼,有識者憂心忡忡。事實上,對於這個宣傳說是「為人民服務」的「新政權」,當年真正瞭解的人並不多;多數人只是惑於美麗的謊言,加上對國民政府貪污腐化的不滿,以為真的來了「救世主」,中國有救了!
     但是很快的,「時代曲」被貼上「黃色音樂」、「靡靡之音」的標籤,遭到趕盡殺絕;百代唱片公司也於1952年關門大吉,從上海撤到香港來。過去在上海創造過輝煌的歌星、作曲家、作詞家,以及樂手、唱片工作者,意識到風雲的變幻,預感到在上海已經無法生存了!在此關鍵時刻,何去何從,將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存亡!
      1950年初,上海以及其他城市的各界人士,紛紛南下香港,其中當然少不了在上海灘從事「時代曲」創作的藝術家們──歌星如姚莉、張露、李麗華、白光、梁萍、張伊雯、陳娟娟等,作曲家如姚敏和他的老師服部良一、李厚襄、梁樂音,詞作家如陳蝶衣、李雋青、陶秦等……他們準備來此英國的殖民地香港落地生根,繼續他們的事業。
     留下來的人可能更多,黎錦暉、黎錦光、嚴華、嚴折西、嚴個凡、劉雪庵……這些沒有選擇香港之路的藝術家們後來的命運大多很坎坷,令人心酸,惋惜落淚!
     相反,有的已經在香港的人卻選擇回歸。他們或是思想左傾「愛國」,或是被中共上層「統戰」利用,或是被朋輩誤導,走上了死亡之路,如陳歌辛、周璿、石揮……最可惜的是鼻音歌后吳鶯音,本來已在香港灌錄唱片,卻因家庭問題而回上海。她在香港唱的《我有一段情》開頭是:「我有一段情啊,說給誰來聽?知心人兒出了門,他一去呀沒音訊……」她這一回去,就真的沒音訊了,直到1984年才重經香港到洛杉磯定居,2009年在那裏去世。

 我常常想,天堂與地獄,真的只在一念之間啊!姚敏在香港真是如魚得水。五十年代中後期,他的事業達到巔峰,佳作連連。《我有一段情》(吳鶯音唱),《三年》、《蘭閨寂寂》、《十里洋場》(李香蘭唱),《第二春》(董佩佩唱),《雪裏紅》(李麗華唱),《寂寞的晚上》、《雪人不見了》、《春風吻上我的臉》(姚莉唱),《小小羊兒要回家》(張露唱),《情人橋》、《江水向東流》、《情人的眼淚》、《我是一隻畫眉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潘秀瓊唱),《採紅菱》、《初一到十五》、《加多一點點》(劉韻唱),《夢裏相思》(鄧白英唱),《總有一天等到你》(崔萍唱),《待嫁女兒心》(靜婷唱),《我愛恰恰》、《我要飛上青天》(葛蘭唱),《東山飄雨西山晴》(華怡保唱),《賣湯圓》(方靜音唱)……都是在香港寫的。

《第二春》作於1956年,是電影《戀之火》的插曲,由董佩佩唱:

       明明是冷冷清清的長夜,為什麼還有叮叮噹噹的聲音,
    聽不出是遠還是近,分不出是夢還是真,
    好像是一串鈴,打亂了我的心。

        明明是模模糊糊的黃昏,為什麼還有清清楚楚的燈影,
    看不出是喜還是驚,分不出是夢還是真,
    好像是一支箭,穿透了我的心。
    窗外不再有淒淒切切的幽靈,只聽到喜鵲兒齊鳴,

       今夜的輕風吹來了第二春,又把消沉的夜鶯吹醒。
    明明是模模糊糊的黃昏,為什麼還有清清楚楚的燈影,
    看不出是喜還是驚,分不出是夢還是真,
    好像是一支箭,穿透了我的心,穿透了我的心。

     當年在香港,董佩佩號稱小周璿,說是她的歌聲近似周璿。《第二春》十分好聽,是董佩佩的傳世之作。

 周采芹17留英承父業為舞台藝術家

      1959年,英國上演舞臺劇《蘇絲黃的世界》(The World of Suzie Wong),買下了《第二春》國際版權,填上歌詞,成為《The Ding Dong Song》,由周信芳的女兒周采芹主唱:

       I hear the bell go Ding Dong Ding Dong inside my heart.
      Each time you say kiss me, then I know it’s time for Ding Dong to start!
      Each time you say hug me, Ding Dong Ding Dong!
      Each time you say love me, Ding Dong Ding Dong!
      I hope I don’t wait too long, to hear my bell go Ding Dong!  
         to hear my bell go Ding Dong!

      周信芳是當年上海出名的京劇大師,七歲登臺,藝名「七齡童」,後來訛為「麒麟童」。他和北京的馬連良並稱「南麒北馬」被視為三十年代以來活躍於京劇舞臺上最全面的兩位表演藝術大師。
      周信芳在「文革」時遭到清算,1968年3月24日被捕入獄,一年後被軟禁在家中,直到1975年心臟病發逝世。他的兒子周少麟也曾被關在監獄五年。直到毛澤東死後的1978年,周信芳才獲得「平反」,那時他已死去三年了,他能知道嗎?
      周采芹17歲時被父母送至英國倫敦皇家戲劇學院學習表演,是該院首位華裔學生,多年後成為該院首位華裔院士。畢業後她開始了長達50年的演藝生涯。

  1959年和1961年,姚敏分別獲得亞洲影展最佳音樂獎及金馬獎最佳音樂獎,成為當時香港炙手可熱的首席「時代曲」作曲家。不幸的是,姚敏於1967年3月30日下午在北角金舫夜總會打麻將時突發心臟病逝世,還不滿五十歲。他的逝世,令處於盛世的香港國語「時代曲」年代宣告結束!

 李厚襄的真善美和茫茫神州

   李厚襄比姚敏大一歲,也是浙江寧波人,也是一位出色作曲家,也作詞。他的筆名有侯湘、水西村、司徒容、江風、高劍聲等。李厚襄也沒有受過正統的音樂教育,進了百代之後,寫下一批美麗動聽的歌曲,傳唱至今。
      李厚襄的音樂富感情,旋律悠揚動聽,我喜歡的有《真善美》、《憶良人》、《陋巷之春》、《月下的祈禱》(周璿唱),《聽我細訴》、《岷江夜曲》、《秋華月滿》、《莽莽神州》、《儂本癡情》、《何日再相逢》、《恨不鍾情在當年》(吳鶯音唱),《牆頭草》、《花鑼花鼓》(李麗華唱),《待燕曲》、《迎春花》(陳娟娟唱),《秋夜》、《魂縈舊夢》(白光唱),《小小村莊》(王丹鳳唱),《郎是春日風》(白虹唱),《祝福》(龔秋霞唱),《春遊曲》(張露唱),《賀新年》、《桃花朵朵紅》(張帆唱)…… 
                  

《真善美》:  真善美,真善美,他們的代價是腦髓,是心血,是眼淚,哪件不帶酸辛味。
                   真善美,真善美,他們的代價是瘋狂,是沉醉,是憔悴,哪件不帶酸辛味。
                   多少因循,多少苦悶,多少徘徊,換幾個真善美?
                   多少犧牲,多少埋沒,多少殘毀,剩幾個真善美?
                   真善美,真善美,他們的欣賞究有誰?
                   愛好的有誰,需要的又有誰,幾個人知這酸辛味?

《莽莽神州》:莽莽神州,湮沒在煙霧中,漠漠原野,沒有人影蹤。
                   悽慘人間,辛酸淚灑心胸,漫漫長夜,做不完惡夢!
                   海洋的狂風正兇,毀滅了遍地哀鴻,
                   你聽黑暗中哭聲,那一群可憐蟲。
                   莽莽神州,湮沒在煙霧中,漫漫長夜,做不完惡夢!

《魂縈舊夢》:花落水流,春去無蹤,只剩下遍地醉人東風。
                   桃花時節,露滴梧桐,那正是深閨話長情濃。
                   青春一去永不重逢,海角天涯無影無蹤。
                   燕飛蝶舞,各飛西東,滿眼是春色酥人心胸。
                   青春一去永不重逢,海角天涯無影無蹤。
                   斷無消息,石榴殷紅,卻偏是昨夜魂縈舊夢。

  《祝福》: 我們的家庭多安詳,平靜美麗像天堂。
                    你是朵幸福的花兒,在春風中愉快地成長。
                      祝福你呀小人兒,祝福你愉快地成長。
                      多少的新衣為你裁,多少的道路為你開。
                      一路上不會有障礙,從南到北好自在。
                      祝福你呀小人兒,祝福你路上沒有障礙。
                      像魚兒在水中央,任意地浮沉來往;
          像那鳥兒在天空裏,盡情地低飛高翔。
          祝福你呀小人兒,祝福你自由地成長。
          祝福你!祝福你!

  1950年,李厚襄和他的弟弟李中民在香港創辦「大長城」唱片公司,把白光、李麗華、龔秋霞等搜羅旗下,灌錄了《歎十聲》、《小喇叭》、《祝福》等時代曲名作,反響非凡。
  李厚襄與周璿交厚。周璿1950年7月回上海時,曾把唱片及股票寄存在李厚襄處。很明顯,她之所以把股票放在香港,是為自己留條後路。周璿從1950年7月到1951年10月的一年多時間裏,給李厚襄寫了九封信。周璿在信中曾對李訴苦,說她挨罵挨批;請李找張善琨、邵邨人想法為她找退路,回港後到南洋走一趟,別將來悲哀。周璿太天真了!那個時候她怎麼知道,她過了奈何橋,已經不能回頭了!
  雖然李厚襄比姚敏多活了幾年,但也於1973年病逝;另一作曲家綦湘棠也移民加拿大,七十年代後香港的國語「時代曲」便完全沒落了!

嚴華周璇結婚照(1938)

梁樂音定居台灣譜曲《博愛歌》轟動一時

     綦湘棠原籍湖南衡山縣嶺坡鄉綦家灣,1919年出生於廣東佛山。他青少年時就讀於廣州知用中學和佛山華英中學,1938年隨校遷港。1943年他赴重慶入讀國立音樂院,主修作曲及聲樂,師從陳田鶴、江定仙、林聲翕、伍正謙等著名音樂大師。1948年,他隨樂團南遷廣州,旋因樂團奉命解散,返港定居,在港展開音樂創作生涯。
  綦湘棠廣為人知的是他為電影《翠翠》和《金鳳》寫的四首插曲,《翠翠》的《你真美》和《不講理的姑娘》,《金鳳》的《光棍苦》和《野丫頭》,當年風靡了港臺和東南亞,幾乎所有的僑生都會唱。
  綦湘棠1973年移民加拿大多倫多,2007年逝世,活了88歲。這就是天堂與地獄的巨大差別。

  梁樂音(1910-1989)是梁萍的哥哥,出生於日本。1942年,他為電影《博愛》的主題歌《博愛歌》譜曲,轟動一時。《博愛歌》由參加《博愛》演出的女演員合唱,全是當年的紅星,有:陳燕燕、李麗華、袁美雲、陳雲裳、周曼華、王丹鳳、龔秋霞、陳娟娟、童月娟、顧蘭君、李紅、胡楓、顧梅君、陸露明等。
    梁樂音的音樂曲調優美,常帶亞熱帶韻味。他的傳世名作有《賣糖歌》、《戒煙歌》(李香蘭唱),《交換》、《笑的讚美》(周璿唱)等。
  移居香港後,他寫了《月兒彎彎照九州》、《未識綺羅香》、《分離》、《梅花》等。
  1957年後他到臺灣定居,不但創作了膾炙人口的歌曲《生命如花籃》,還致力於國語「時代曲」的發展和人才的培養,包括鄧麗君、吳靜嫻等。       

    《博愛歌》我們是人應該愛人,我們是人應該愛人。
                       不分遠近不分親鄰,唯有博愛才有人生。
                       博愛是人類的靈魂,博愛是人類的救星,
                       給平民建立了教育的根本,把幼稚送上了光明的前程。
                       除去害馬為了愛群,除去惡人為了愛鄰。
                       博愛是迷津的寶筏,博愛是歧途的南針。
                       貪財是博愛的蠹賊,通財是博愛的功臣。
                       把忌妒化為相親,把惡意化為同情。
                       這是博愛的神聖,暴露孤行的弱點。
                       顯示互助的功能,這是博愛的精神。
                       它消滅了自殺的罪惡,它解決了戀愛的糾紛。
                       它解除了情敵的仇恨,它恢復了朋友的感情。
                       它鄙棄個人的享受,它獎勵全體的共鳴。
                       沒有博愛哪有融融洩洩的天倫,沒有博愛哪有甜甜蜜蜜的家庭?
                       博愛是人類的靈魂,博愛是人類的救星。
                       我們是人應該愛人,唯有博愛才有人生。
                       我們是人應該愛人,唯有博愛才有人生。

  我小時候便唱這首《博愛歌》。當年提倡的博愛,在階級鬥爭的肆虐下已經全被毀滅。你看今天貪腐橫行,薄熙來、周永康、令計劃、徐才厚等惡人當道,到處是害群之馬和貪婪的蠹賊,加上霧霾當空,何時才有個河清海晏的日子?

 嚴華的送君、嚴個凡的天上人間傳頌至今

  嚴華(1913-1992)生於北平。他跟黎錦暉學作曲,是黎錦暉培養出來的。嚴華能寫能唱,他寫的歌不多,但很出色,有送君、《心頭恨》、《銀花飛》、《董小宛》、《飄渺歌》、《百花歌》、《送情郎》、《月圓花好》等。

  《銀花飛》:  銀花飛,銀花飛,銀光穿透了繡羅幃。
                        張燈賞雪紅樓裏,淺斟低酌,羊羔美酒,不等到桃花流水就鱖魚肥。
                        誰知道,哀鴻遍野,冰天雪地,無食又無衣。
                        銀花飛,銀花飛,銀光催放那小梅開。
                        胭脂軟點硃唇際,人面花容爭妍鬥麗,更襯出紅紅白白正好春歸。
                        誰知道,流離辛苦,冰天雪地,無食又無衣。
                        銀花飛,銀花飛,銀光閃爍到鳳頭鞋。
                        纖纖細步爛銀地,摶雪成球,撲雪留痕,歸來也融融一室把獸爐圍。
                        誰知道,嗷嗷待哺,冰天雪地,無食又無衣。

  1949年後,嚴華被安排任中國唱片社上海分社編輯,從此無聲無息。他於1992年在上海逝世。
      嚴工上(1872-1953)是早期影壇上多才多藝的老行尊。他曾留學日本,能詩善文,精通中西音樂。作為演員,他一生拍了103部電影,多扮演「老生」角色,最出名是在《一江春水向東流》中飾演張忠良的父親。作為電影音樂作曲家,他為我們留下了《木蘭從軍》、《自由之花》、《空谷蘭》、《西施》、《紅歌女忙》、《新年歌》等。
      《木蘭從軍》十分好聽,我現在還會唱:

  「月亮在哪裏,月亮在那廂。它照進我的房,它照上我的床。照著那破碎的戰場,  照著我甜蜜的家鄉。幾時能入我的懷抱,也好訴一訴我的衷腸。……」

      嚴工上的長子嚴個凡(1902-1958)不但會作曲,還能繪畫。他為我們留下了由李麗華唱的名曲《千里送京娘》及《天上人間》,是我喜歡的兩首歌。他的名曲還有:《江南春已老》(張露唱),《你要說明瞭》(姚莉唱),《溜冰曲》(龔秋霞唱)等。               

    《天上人間》:  樹上小鳥啼,江畔帆影移,片片雲霞停留在天空間。
                           陣陣薰風,輕輕吹過,稻如波動柳如牽。
                           搖東倒西,嚇得麻雀兒也不敢往下飛。
                           美景如畫映眼前,這裏是天上人間。
                           青蛙鳴草地,溪水清見底,雙雙蝴蝶飛舞在花叢裏。
                           處處花開,朵朵花香,蘭如白雪桃如胭。
                           你嬌我艷,羞得金魚兒也不敢出水面。
                           萬紫千紅映眼前。這裏是天上人間。

     嚴工上的三子嚴折西(1909-1993)既是作曲家、詞作家,又是廣告設計師、漫畫藝術家,一個多才多藝的人。他的筆名有起士、莊宏、陸麗、顏三、顏寬、梅霞、莊澤、顏頡等。他留下的名歌不少,有《斷腸紅》、《夜鶯曲》、《月落烏啼》、《萍水相逢》(吳鶯音唱),《賣燒餅》、《兩條路上》、《知音何處尋》、《許我向你看》(周璿唱),《如果沒有你》、《綰不住的心》(白光唱),《醉人的口紅》(白虹唱),《重逢》、《人隔萬重山》(姚莉唱),《有一個晚上》(龔秋霞唱)等。這些歌曲歷久不衰,到今天仍有人在唱。
  1952年嚴折西轉為從事美術創作,被評為「畫風潑辣,線條有力而富裝飾味,是一位成熟的漫畫家。」
  1966年,嚴折西被打成「反革命」,直至「文革」結束被「平反」。

  滄海桑田,世事變幻,香港的音樂,自從「時代曲」大師們去世或離開後,便完全沒落。接下來的粵語時代曲,除顧嘉煇和梁小田的作品外,大多乏善足陳!我有時想,是不是do re mi fa sol la si 這七個音符的組合,已經被大師們用盡,後來者再也組合不出新的神奇來。你看今天香港的歌,曲既不好聽,連歌詞都胡亂拼湊,不但無半點詩意,有的連句子都寫不好,語法也不通,可香港人卻甘之如飴,大唱特唱,也是怪事一樁!

  回頭看看,上世紀國民政府當政的三四十年代,創立了兩個高峰:一個是新文學,出了許多大師,如魯迅、胡適、茅盾、巴金、冰心、老舍、曹禺、林語堂、梁實秋、徐志摩、沈從文、錢鍾書、葉聖陶……;另一個便是國語時代曲。這兩個高峰,至今仍未被超越。為什麼?難道我們不應該反省嗎?

2015年3月20日於香港 

 

費玉清——天上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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