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望奧巴馬「新新政」
白 水

 

● 奧巴馬上任總統是臨危受命,經濟困境有如一九二九年的大蕭條,他勢必要效法羅斯福推行「新新政」改革,改變美國社會經濟的不良措施,重建活力,可以樂觀其成。


● 美國時代周刊11月24日的封面,將奧巴馬設計成羅斯福形象,以示他將仿羅斯福推行新的新政。

有黑人血統的奧巴馬當選美國總統,是美國民權運動歷史上一個富於象徵性的勝利和轉折點。它表明:一九六四年開始的一場運動,如今畫了一個幾乎完美的句號,黑人和白人種族不平等的鴻溝就此基本填平(當然,種族歧視現象仍然在某種程度上存在麼)。青年的熱情似乎回到六十年代那個理想主義時代,人們似乎重新體會自己的一票對社會變革的重要。奧巴馬以改革相號召,終於取得勝利。如佩林所說,民主黨不是被奧巴馬打敗,而是被布殊打敗。

預測奧巴馬將效法羅斯福

   然而,奧巴馬受命於危難之際,接棒於多事之秋,目前美國的經濟陷入歷史性的低谷。全國失業率飆升至百分之六以上,十月份通貨價格下降百分之一,創下一九四七年的紀錄。股市也一度下探到七千多點,創五年新低。曾經叱吒風雲的華爾街多家投資銀行靠政府數 千億救助,也沒有起色。老資格的花旗銀行雖然有政府注資兩百五十個億,還有沙特王子大筆投資,仍然處於倒閉破產的邊緣。目前形勢的嚴峻程度可以同一九二九年開始的大蕭條相比。因此,有些政治觀察家預測奧巴馬要效法當年羅斯福的新政,實行新新政(New New Deal)。十一月末的《時代》雜誌上封面上就有奧巴馬開著老爺車叼著煙嘴帶著禮帽的漫畫,一看就是當年的羅斯福模樣。奧巴馬最近的講話也能聽出羅氏的味道:比如讓民眾有犧牲精神,要共用財富(「share the wealth」)等,讓人有新新政的聯想。

   財政部長保爾森要用納稅人的七千億投 一半到華爾街, 但股市仍在谷底並有繼續下探的潛力。他似乎從此打住,對三大汽車企業以及數百萬個工作流失的危險不顧,令人嘆為觀止。是因為他對民眾利益漠視?還是華爾街遊說集團力量太強大?如果三大汽車企業破產,汽車銷售量會繼續下降,最後徹底肚皮翻白,失業率犯罪率上升,房市股市繼續下滑。

   當然,保華爾街也是為了保股民,可那是股民明天要花的錢,而汽車企業工人們將失去的是今天要買米下鍋的錢。而且換個角度說,如果任由三大汽車企業破產,失業救濟、稅收等損失將是巨大的,大企業的解體本身如今也是要花大錢的。既然政府不支付三大企業的活命錢就得付葬禮費,為何不援手搭救呢?

   現在有些共和黨議員批評三大汽車企業不思改革,工會組織太嚴密,勞動成本因此過高,管理不善, 那失控的華爾街管理就好嗎?況且大亨們拿了政府的錢,去逍遙,一個聚會party就五十萬,現在拿了納稅人的錢卻捂得緊緊地, 拒絕放貸。而且現在很多失業的股票經紀金融老闆根本衣食無憂,爭相到昂貴的商學院進修。他們在崗工作的時候年收入數十萬到數千萬甚至上億不等,失業對於他們只是自尊心的打擊而已。大學時讀《資本論》兩遍, 折服老馬邏輯的嚴謹,但有一個問題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剩餘價值理論將工人的勞動算進去了,將原料以及市場價格算進去了,唯獨沒有算資本家的勞動,感覺有些荒謬。但是,現在看華爾街大亨在公司不賺錢甚至垮了的情況下,依然拿走百萬千萬乃至上億,而共和黨只顧華爾街不顧民眾也頗為荒謬, 華爾街腰包鼓鼓,民眾嗷嗷待哺,這不是馬太效應嗎?如一個議員所說,那些救市的錢都打水漂了。我想現在三大企業負責人比雷曼兄弟的總裁富得更有資格質疑:為什麼管那些金融公司而不管我們?!

   總體來說,在七八十年才一遇的金融危機到來之時,布殊政府顯得進退失據,首鼠兩端,前後不一。股市最怕的就是不確定性,政府作出決定的猶疑顯得自信不足,從而市場作出異常激烈的反應,進而波及實體經濟體系。現在, 金融颶風已經從華爾街吹到民眾層面,而且反過來繼續撼動華爾街。在最近的民意調查中, 伊拉克戰爭的重要性已經非常靠後,多數選民認為,當前美國經濟處於生死存亡的十字路口,因為人們擔心回到大蕭條時代,那個時候,失業率高達百分之二十五,有人甚至到了管飯吃就給人幹活不拿工資的程度。對於奧巴馬來說,能否調整布殊的經濟政策,讓經濟恢復,將是他上台之後的首之要務,也是他成功與否,民調高低的憑據。為了評估奧巴馬的未來政策,不妨先介紹一下羅斯福新政的實施背景及效果。

三十年代羅斯福新政及評價

   一九二九年大蕭條之前,工人工資下跌, 生產過剩,企業惡性競爭,最後只有股票賺錢,於是人們蜂擁買股票。交易所將股民手持的股票作為抵押,繼續貸款給股民買股票。最後,沒有經濟良好表現的股市崩潰,數千家銀行倒閉,失業率達到百分之二十五,平均每兩個家庭就有一個受到失業影響。底層民眾開始受到飢饉的困擾,盡管食品價格已經降了幾乎一半。

   當時的總統胡佛堅信「順其自然」(laissez-faire)的不干預市場原則,拒絕干預,並且致力於保護富人和商人,拒絕增加他們的稅收,認為金字塔上層的人有了錢,會向下邊「滲漏」(trickle down),讓處於幾乎要造反的餓荒民眾耐心等待滲漏的到來。民眾對於畫餅充飢般的承諾難以信服,也等不及了,一九三二選舉將他轟下台,民主黨的羅斯福高票當選。

   羅斯福在選舉期間對於所有改革具體政策採取模糊的態度,但承諾將帶領國家走出大蕭條。當選後他對於所有改革的建議計劃均全盤接受,採取了八項重大措施解困和改革經濟,同時接濟吃不上飯的人。其中包括長期和短期的刺激經濟措施,比如建立社會保障系統,補貼農民減收(那飢荒年代實際上糧食嚴重過剩,不患寡而是不均),並採取措施避免企業競爭的叢林規則和割喉戰。還大舉公共工程,創造很多就業機會。在新政第二階段,繼續採取積極的措施恢復經濟。研究者認為,羅斯福多少受了英國經濟學家凱恩斯(Keynes) 影響, 認為國家應該對經濟和市場進行必要的干預, 凱恩斯同時認為恢復經濟需要賦予金字塔底層的消費者消費能力,政府應該採取措施增加他們的就業機會, 同時也會為富人增加財富。

   羅斯福的新政受到杜邦家族等富人的攻擊,還有一個影響甚大的天主教父科夫林(koughlin)說新政將導致國家走向共產主義集權,並且說新政是猶太人的陰謀。對於新政的學術評價褒貶不一,主要是不同意識形態所賦予的不同評價:極右派認為新政是對順其自然原則的干預,大蕭條是市場自我糾正的自然的過程,政府的干預壞了規矩和人們的責任心和道德感;極左派認為新政是國家和大公司聯袂強化了資本主義統治,是公司國家主義(Corporate Statism)還有自由派的觀點,自由派不相信冷漠無道義的laissez-faire,但相信資本主義和民主,認為政府對於大多數民眾應擔負道義的責任,可以使用稅收和財政支出等手段干預市場、救助貧困。我傾向自由派的觀點。 歷史證明:羅斯福提升了民氣,讓人們在最艱難的時候扶助弱小,接受更低的工資也不抱怨, 同時遏制了貪婪,增加了人們對社會的責任。

   如果說羅斯福有失誤的話,那就是在最困難的時候拒絕花更多政府的錢,使得走出大蕭條的時間長了些。戰爭來了,羅斯福不得不大筆花錢了,大蕭條也就徹底結束了。戰爭是最後走出大蕭條的重要推力,但不是重要條件。一個硬幣的另一面是,如果不實行新政,民眾會造反,而且後來戰爭中的生產也沒有那麼有效率,取得矚目的成績。

可以樂觀展望奧巴馬新政

   新政為美國留下至今猶存的重要遺產:社會保障體系、聯邦銀行存款擔保以及證券交易委員會,是如今社會保障安全網和監管保護美國避免經濟重蹈覆轍的三大重要基石。連部分共和黨也不得不承認新政的歷史性貢獻。共和黨總統尼克遜一九七一年說:「我們都是凱恩斯主義者」。

   面對同三十年代一樣嚴重的經濟局勢,筆者認為,作為民主黨的奧巴馬就任之後,肯定會雷厲風行地採取恢復經濟措施,其中相當一半分要從羅斯福那裡借用,這包括對富人課以重稅,修建新的社會公共設施和公共工程,完善福利計劃,改革健康保險,同時對華爾街的貪婪也會採取遏制措施。此外,對於政府注資的企業,如二房,會採取更為積極的干預政策。

   總的說來,美國經濟在奧巴馬接任後會走上艱難的恢復之路,他在四年後再次當選的可能性很大。這倒不完全是他個人的原因,而是美國整個社會主流意識形態的轉型,人們意識到:在右翼思潮影響下對外實行鷹派外交政策對內市場的不干預,最後導致泥足深陷。需要新的思路脫身。當然,也有可能奧巴馬經濟解困的措施不能立竿見影,在兩年後美國國會中期選舉中部分民主黨議員會因此代他受過而 下課,但總體說來,如果奧巴馬能扭轉經濟局勢,並在其過程中不出現重大失誤,連任八年是完全有可能的。

   在經濟從衰退走向蕭條的恐懼陰影中,不能不看到令人欣慰的亮點:油價降到九十年代初的水準,兩美元之下。此外,奧巴馬選了一個出色的人甘特納擔任財政部長,十一月二十一日消息傳來,紐約股市升了近五百點,達到八千以上。

   概括地說,在奧巴馬的新新政下,美國的經濟恢復的前景應該是樂觀的,首先它有民主的政治制度,歷史悠久的市場體系和監管措施,以及政府對市場的保障,此外,股災前美國的財富是全世界其他國家財富的總和,所謂瘦駱駝大於馬、爛船三斤鐵,在美國這麼大的經濟危機背景下,美元不貶值反而堅挺,為甚麼呢?畢竟,世界各國還是對美國有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