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拼音與漢字正體化
黃建平

 

● 編者按:本文從台灣與兩岸意識形態背景,概述漢語拼音與通用拼音之爭,力倡尊重漢字正統,呼籲各界響應去年漢字國際研討會提出之五千正寫漢字規範化。

意識形態,大儒牟宗三譯成「意底牢結」,孔子說「毋意、毋必、毋固、毋我」,顯然,不陷溺「意識形態」的僵固非常重要,否則就會將自己「困結在意識形態底牢籠」而失去自由。

   上世紀末,前總統李登輝已有意採用左岸的漢語拼音,依照常理,當時的他應該沒有「意底牢結」問題,因為根據中華民國憲法接任蔣經國的總統大位,到宋楚瑜支持他以總統身份兼掌國民黨主席,李先生由謹小慎微至穩操黨國實權,看準時機在一九九六年首創「直選總統」,贏得洋人稱許的「民主先生」美譽,李總統破除禁忌願用對手的符號極不尋常。
   一九一二年開國之前,除了「中華民國」稱謂,另有「中華共和國」之議,中山先生捨後者而取前者,源頭是興中會揭櫫的「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建立民國,平均地權」︹此刻大陸十七屆三中全會才剛討論土地流轉問題︺,國父孫公告訴大家願景:新的中國將來要「直接民權」,國家權力屬於五族共和的全民所有,命名「民國」直接了當、乾淨俐落;臨時政府決策諸公採納孫意,否則「共和國」就輪不到架床疊屋式的「人民共和國」專有了。


李登輝敢推漢語拼音乃非凡之舉

李登輝做「全民總統」是充分把握了時勢,高票當選更深化他的「認受性」,有普遍的「認以取得真正的強勢;反之,控制國家機器來脅逼、「嚴打」的霸王政權充其量只是豺狼集團,連「威權」也不夠格。崇尚民主的朋友可能疏忽了一件事:台澎金馬「復興基地」投票直選總統,即隱含「獨台」性質,高興之餘要細細思辨;正由於具備「全民」認受性,李前總統對中共導彈威脅嗤之以鼻,認為國民黨早共產黨二十多年誕生,所謂「國共合作」是後者兩度寄生在前者裡面,李甚至自詡「我們才是老子」,一天到晚搞「收回台灣、統一中國」跡近笑話。針對民進黨的「台獨」主張,阿輝伯輕描淡寫宣稱「中華民國本來就是主權國家」,何須「台獨」!現在已經明朗化的台灣獨立聯盟領袖李老先生屬於非常複雜的政治人物,難以簡單批判否定。

以李登輝有點「對著幹」的強悍態度,肯用敵人強勢推行的漢語拼音,應該只考慮實際,而甩掉了意識形態,若要追問他年輕的時候參加過共產黨,怎麼甩得掉「意底牢結」呢?答案清楚得很:革心洗面的有程翔、李怡、金如堯、宗鳳鳴等等為數不少的前共產黨先生,當然也有曖昧模糊的吳康民、葉國華,至於可能仍舊堅守「意底牢結」的諸如香港立法會「拒答是否共產黨員」的主席曾鈺成一干人等,只好隨他們各自修行了。不過,模稜兩可大師李總統的「國統綱領、兩國論、兩岸七巧板、中華民國在台灣」會不會像下圍棋那樣,用「漢語拼音」來佈設奇局:令政黨輪替後的陳水扁政府加速推展一九九八年研發的「通用拼音」,使台北市台中市的國民黨智囊以「國際接軌」觀點來執意施行「漢語拼音」,讓雙方對壘,白白多打一個假冒的學術議題,製造尖銳的所謂族群衝突、藍綠矛盾、黑白辯難。上述猜測,李校長︹他辦了李登輝學校︺有無算計在內,或許要藉乩童請諸葛亮顯靈才有可能證明。


阿扁維護主體性棄漢拼其來有自

下面輪到「壞總統」陳水扁、「笨總統」馬英九出場。壞和笨,有相對性,可以正言若反,可以反言若正,這兩個形容未必準確,卻富於某程度的形象性,容易感染民眾,雖非真理但很具草根性,不少人當成怪論來開懷。阿扁讀台大時就已考到律師資格,聰明之高,殆無疑問,贏得政權後,藉口客家話、閩南語宜注通用拼音,認為漢語拼音牴觸台灣主體性,當然卯足全力實施前者。「黨外」時期,「體制外」的各路人馬,採取出位出格手段抗爭,香港人可以不認同,卻應該適度地理解。朱高正的德國哲學博士論文評價不低,多年後,他解釋當時在立法院扯咪甩椅拉領帶等等打架「暴力」行徑,就是借傳播媒介「曝光」天下,以爭取民眾知情並支持。所以,在野時拼死命奪權,在朝時怎能不赤裸裸用權!(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道理,權迷心竅的權力至上者都懂。)

蔣經國晚年與「黨外」力量,互動是很重要的關係:台灣經濟起飛,有抱負或有野心的人趁勢而起,爭取發言權、甚至要求政治席位理所當然。李登輝執政十二年,四年「直選總統」的天價身份,給李最大的民意背景(他心裡一定在想:我的權力地位源於全台老百姓,你的權位來自鄧小平或共產黨機器,天差地別,判若雲泥),與中共的「政治橋牌」玩得頗為巧妙過癮,民進黨各派黨員肯定在有意無意間心領神會;至於「政客」耍把戲、謀權柄,天下眾生大概都差不多。對於「台獨」思想與做法,吾人無妨不同意,但應有起碼的認識理解,比方說:聲聲口口「和平統一」「你是我的一部份」等等套話濫調,冒名頂替聯合國創始席位後,反在國際社會趕盡殺絕「同根生」的台灣兄弟,政經壟斷、教育呆滯、社會閉塞的獨裁團夥竟敢倒過來恐嚇開放社會接受權宜之計的「一國兩制」,豎架數百上千的導彈瞄準自由中國、民主台灣,在這種時空情況,出現幾個人「搗蛋」一下,不是太小兒科嗎?正直的人應說公道話。

本來,即使是國民黨員,對還沒有「壞」的總統陳水扁也曾寄予「薄望」,無奈客觀上欠缺人才,導致降為「童子軍」政府;執政黨與在野黨又幾乎沒有良性角力,施政困難,建設不易,唯獨全島「去蔣」「去中」最便於操作,官商「利益輸送」最能皆大歡喜,八年彈指過,虛張的族群對峙越來越尖銳,夫妻手足竟也綠藍橘紅,阿扁總統到底多壞,尚待司法伺候,但樂於「擁抱統一」的自由人絕無僅有,「維持現狀」實蔚為大宗,「中國」「台灣」判然有別,以此觀之,「獨台」「台獨」志士都很成功。單向的論述,真豹必隱沒而難窺見!


馬英九採漢拼以正體字代繁體字

至於「笨總統」馬英九有多笨,現時仍屬懸疑之論。須知小馬未經兩位蔣總統的戰火風雲洗禮,更缺乏舉起「新台灣人」帥哥手的阿輝伯初紅、繼藍、轉綠的詭異,也沒有少年得志、眾賢讓路「政黨輪替」第一人「洗錢建國」的阿扁越鬥越勇;因此,馬總統當年在美留學,「保釣」有之,「英雄」則無,蓋一切出於義憤││歷史認知,國土神聖,「鬥爭」不是他強項,因為從未經此鍛煉。然則純屬「獃子」一名?這又不然。想當日,連戰退進閃爍,國民黨經李主席操弄分化,黨內頗以小馬「年輕」不宜選國民黨主席,王金平則八面玲瓏、含糊到底,選前民調,學者大眾民調皆五十五十,結果卻是懸殊的七十二比二十八;其中,除了白晢俊俏、長腿善跑、操守廉正之外,英九亦必用了「術」。應該是「正術」,而不是「邪術」。

根據「正術」分析,從馬市長到馬總統,採用「漢語拼音」做「全國劃一」標準,絕對與「敵人堅持我反對、敵人反對我堅持」的共產黨、民進黨心態迥異;毛澤東棄稱「國語」而獨舉「普通話」,硬生生定調「國語」一詞有歧視少數民族涵意,無知於各國皆以本國標準語為「國語」,而「普通話」則意味「帶有地域口音的不標準的國語」,為了自圓其謊,將「普通話」中的「普通」一詞曲解為「普遍通行」四字;趣怪的是,顛倒了幾十年的定義,最近無故失蹤,另搞含糊其辭新說,不贅。馬英九的市長報告《沉默的力量》一書裡,對字體的「正繁簡」觀點清晰堅決,認為「正體字」才是正確名稱。認同者都知道「正體」不繁,叫做「繁體」實在「委屈」,而簡體字一向流通於日常應用,問題只出在將簡體刻意政治化,誤以為「有利掃除文盲」。

去年底,北京第九屆漢字研討會,兩岸及日韓等專家同意:議定五千個正寫漢字,以便彼此準確交流。此一意義重大的共識,似乎靜海無波,全世界有志之士,稍稍「推手」,即可揚起濤瀾,正簡各歸本位。


交專業處理尊重台灣人自主

目前,中華民國教育部要求台灣全境的地名、街道、捷運乃至政府機構、學術報告都用「漢語拼音」,是一個非凡極端的決定,因為六年前民進黨主持的教育部推行「通用拼音」,國民黨掌管的縣市則採取「漢語拼音」,早已壁壘分明;有趣的是,阿扁、小馬都容許地方自決,鬧出「一語兩制」異象。如前所述,台灣的「統派」絕無僅有,中共調子的「統一」雖共產黨自己也未必馬上渴望見到︹弔詭吧︺,為甚麼?老江云「悶聲發大財」嘛,試想想,三十年改革開放的任何一刻兩岸統一,千億萬億外匯從何來?至少,貪污光景肯定沒有這般明目張膽、亮麗乾脆!馬總統清楚曉得對方會批評自己放棄立場,失去「主體性」,而且還是政治的文化的,真不容易招架。

這件事處理不慎,台灣社會亂象勢將加劇。「意識形態」是共產黨或某種原教旨主義者的命根子,中共高喊「政治不應干涉體育」,千萬不必當真,頂多跟它玩玩「子之矛、子之盾」的遊戲。因此,台北以至全島已陷入危機,為今之計,還是「凱撒的歸凱撒」,反正中華民國台灣相當陽光化,任何事情沒有人說了算,把問題交給學者與公眾,無須擔心曠日弛久。
筆者看法是: 一、注音符號用了將近百年,台灣光復以來尤其行之有效,國民小學十週課程,讓孩子輕易享受童書童寫之樂;歐美人士在台學國語,以前肯定不是漢語拼音,而是注音符號第二式或耶魯式、威妥瑪式之類,各語言機構各有一套,口碑甚佳。

二、「通用」和「漢語」互扯後腿之前,台灣全省地區、街道早已有譯名,毛病出在系統不一,若然,研擬劃一、一統標準好了;港澳被迫「回歸」十載,所有名稱一仍舊貫,既未改成「人民街」「解放路」,也沒有將任何街道附加漢語拼音。

三、至於接軌國際,當然需要,關鍵是台灣「公民社會」日益成熟,大陸則「公民」虛幻、「社會」虛假,相距天壤;只不過它取代了中華民國的聯合國席位,動不動挾十三億「數字」壟斷一切,形成拼音唯它獨準、漢字遵從其簡,其他系統紛紛讓路。接軌云云,非此別無他途?

四、歸根究底,拼音仍是學術議題,既為學術,必有異質,否則單調無彩,「統一口徑」,死氣沉沉,百鳥百花鳴放,方有生趣;再者,漢語拼音源自國民政府大陸時期的多種系統,並非中共獨家開發;但必須認清一件事:毛皇帝夫婦搞文革,把簡體、未簡體、超簡體、拉丁化等四式字混雜一篇,然後最終全部統一拉丁化,漢字呢?送進墳墓!這樣的文字革命一旦成事,拉丁全球化應記一功!

結語:學術是開放社會的「公器」,無須擔心「通用拼音」辯贏「漢語拼音」,就算贏也只是破解了學術難題,接不接軌,可以另闢新徑;倒是要顧慮「漢語拼音」勝了「通用拼音」,怎樣令抗拒者慢慢接受!善法之一是,催促北京第九屆漢字研討會共識「上馬」實施,共襄漢字復甦之盛舉;若是在大陸客旅遊所經之處加附簡體字,則屬自亂分寸、棄甲曳兵。以「休兵」來看,成本最低的做法,是回到「拼音爭論」之前,恢復台灣效用良好的「國語教學」法,地名種種則研擬劃一化。至於那位支持台灣獨立又長篇大論堅持全台採用「漢語拼音」的台獨女婿老外積丹尼,跟少數學過「漢拼」的記者、學者或外交人員情況一樣,請他們尊重台灣人自主的決定,絕大多數分不清「通漢客閩」的洋貴賓拼音或意譯實際是毫無分別。祝禱中華「合一」「你情我願,雙飛蝴蝶」的真正崛起,天下太平。


二○○八年十月廿三匈牙利拆下五星之日
(作者係香港資深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