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木乃伊在天安門上揮手
余 杰

 

● 為了滿足胡錦濤在天安門城樓上爽一下的感覺,數十萬軍警、公務員和學生正在接受閱兵魔鬼訓練。閱兵是極權體制的一種洗腦術。

中共建政六十周年之際,作家龍應台對兩岸領導人發出呼籲,國共兩黨應當為六十年前那場殘酷的內戰以及兩黨在兩岸的血腥統治,而向兩岸深受專制荼毒的民眾說一聲「對不起」。可是,胡錦濤對龍應台的呼籲、對中國民間如火如荼的矛盾衝突置若罔聞,反而窮奢極欲、揮金如土地搞起了盛大的慶典。大概二零零八年奧運會的春藥讓他感到還不過癮,還要利用這一特殊的日子來「過把癮就死」。

中共上台後的四次大慶典

  實際上,中共紀念的不過是自己的「建政」而已,根本不是民眾的「建國」。中國早已存在,中國根本不是由中共打造出來的。中共不是靠民眾選舉上台的,乃是靠武力奪取天下,與古代那些「成王敗寇」的王朝毫無二致;中共統治中國大陸六十年,少有民眾安居樂業之時,多為血雨腥風、道路以目的「紅色恐怖」,僅毛時代不足三十年間,中國非正常死亡人數便超過六千萬,可謂亙古未有、舉世無雙。

  中共奪取政權之後,舉行過四次「大慶」:第一次是一九四九年的「開國大典」,毛在天安門城樓上宣佈「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其實站起來的只有毛一個人,那不是中國的開國大典,而是毛個人黃袍加身的登基儀式,據當過毛的秘書的李銳揭示朱德秘書說毛親自在中共發佈口號中添加「毛主席萬歲」一條,獨裁者的野心毫不掩飾;第二次是一九八四年鄧小平主導的三十五周年閱兵,那時鄧在胡耀邦和趙紫陽的輔助之下,將改革開放搞得風生水起,被民眾視為改革之父,北大學子遊行中自發地打出「小平你好」的標語,但五年之後,鄧一手導演了天安門屠殺,屠刀對準的便是向他致敬的學生;第三次是一九九九年五十周年的閱兵式,江澤民滿足了他的虛榮心,卻沒有想到慶典被李慎之的一篇《風雨蒼黃五十年》給顛覆了,「江澤民,你為何不懺悔」的追問,比飛機和坦克的轟鳴更擲地有聲;第四次則是二零零九年這次規模空前的大閱兵,胡錦濤以為這是顯示中國「大國崛起」的最好時機,從此走出「不爭霸」的陰影,與美國平分天下,甚至奪取美國世界霸主的地位,奠定中共「第四代」領導人的不朽的歷史地位。

  然而,這場慶典怎麼看也不像是慶典。普通人家的家長過生日,是全家幸福、快樂的時刻。而如今中共過的生日,卻戰戰兢兢、杯弓蛇影,動用百萬警察、武警、軍隊和保安,將偌大的京城圍得如同鐵桶一般。所有的火車和客車進京,旅客均需經過嚴格的盤查。如臨大敵、如履薄冰。中共看似強大無比,僅是武警隊伍,便超過了一個中等國家的武裝力量;中共卻又無比衰弱,將每一個民眾都當作潛在的敵人和慶典的破壞者。離十一還有半個多月,就連我家的樓下也來了一大群便衣警察,像奧運會和六四周年那樣晝夜守候,對我這樣一個手無寸鐵的書生,究竟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炫耀閱兵的魔鬼訓練令人嘔心

  為了滿足胡錦濤一個人的「眼目的情慾」和「今生的驕傲」,數十萬軍隊、警察、公務員、學生和民眾便不得不接受「魔鬼訓練」。一九九二年,我作為北大新生在石家莊陸軍學院接受為期一年的軍政訓練,對閱兵訓練的折磨深有體會。我們的閱兵式只是接受教育部副部長和陸軍學院院長的檢閱,遠遠不能與十一閱兵相提並論。即便如此,長達半個學期高強度的訓練,都圍繞一個多小時的閱兵而展開。那時,我:這不是投入與產出完全不成正比嗎?後來我才明白,閱兵不僅僅是閱兵本身,它是專制政權統治術的一個重要環節。「魔鬼訓練」名副其實:只有接受了「魔鬼訓練」,一個人才會失去人之所以為人的尊嚴、獨立、個性和自由,而淪為任由獨裁者肆意玩弄與驅使的螞蟻。

  近日,中國的媒體報導了不少閱兵的「花邊消息」。比如,作為壓軸方隊,二炮導彈方隊面對「魔鬼式」訓練科目,官兵高喊「挑戰自我、超越極限」的戰鬥口號。「四十秒不眨眼」是官兵最初遇到的一道坎。為了達到標準,他們開展「瞪眼」訓練,採取「支夾子」、迎風站等辦法,訓練結束,每人臉上都留下兩條的淚痕。現在,「四十秒不眨眼」對官兵來說是已是小菜一碟。為了「實現以標準的軍姿掛槍靜站四小時不動不晃」這個突破,官兵頭頂小凳、腳踏磚頭,還在脖子上別著鋼針、嘴上叼著撲克牌,頭頂烈日毒曬、腳踏熱浪炙烤訓練。

  這些報導還炫耀說,天安門廣場東西華表相距九十六米,受閱部隊徒步方隊通過這九十六米,時間規定為一分零六秒,而且必須不多不少正步踢出一百二十八步。每名隊員的步幅和步速一致,每分鐘走一百一十六步、每一步七十五公分、距地面二十五厘米,整齊劃一。與徒步方隊一樣,裝備方隊通過天安門時必須整齊得像一列火車。車輛行進時間誤差不能超過零點一五秒,標齊誤差不能超過五公分。為了控制速度,駕駛員不能開空調和車窗。訓練了一天,他們至少喝十五斤水,流十斤汗......這些報導令人噁心。不將人當人看待,這正是極權政治最邪惡的地方。

愚弄麻醉民眾,為統治者造神

  民主國家的國慶慶祝活動,大都帶有狂歡節的色彩。我在美國參加過一次獨立日的慶典,一大群老兵,身著舊軍服,佩戴勳章,在林肯紀念堂前閒庭信步,普通民眾隨時可以加入隊伍之中,也隨時可以離開。這才是愛國者的嘉年華。而極權體制的閱兵儀式和群眾運動,是一種最為簡單便捷的洗腦術。從希特勒到斯大林的閱兵,從捷克的雄鷹體操比賽到朝鮮的阿里郎大型表演,極權主義以「群眾運動」的方式來「運動群眾」,手腕如出一轍。對此,捷克作家克里瑪指出,在捷共統治時代,儘管社會矛盾重重,民生困苦,怨聲載道,但當局仍然樂此不彼地組織各式各樣的大型集會,「最為顯耀的盛典是雄鷹社體操比賽,它在當時世界上最大的體育館舉行。這次大型活動集合了好幾萬體操運動員同時在二十萬人面前表演固定項目。」這些活動,一方面讓群眾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讓他們淹沒在「集體榮譽感」之中,忘記被奴役的處境、放棄其獨立思考;另一方面,閱兵式是最高統治者的造神運動的一部分,獨裁者的個人崇拜沒有止境。

  胡錦濤在天安門城樓上向數十萬軍民揮手,其感覺與當年毛澤東一樣爽。但是,這種快感不過是一種錯覺,他將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正如當年齊奧賽斯庫一樣,從萬人膜拜到萬人唾棄,僅在一線之間。比齊奧賽斯庫還不如,胡錦濤從來沒有成為過民眾之偶像。二○○○年以來,中國社會腐敗程度的加劇,使得特權階層和暴富階層成為民眾仇恨的對象,而胡錦濤正是這一階層的代表人物。所以,這次用金錢和汗水堆砌成的閱兵大典,也根本無法攫取來自民眾內心的效忠。將來中共瓦解的那一天,如今這些在台下接受檢閱的各色人等,我相信不僅不會拼命捍衛之,反倒會人人都來挖一塊磚頭,「牆倒眾人推」也。

  胡錦濤執政以來平庸無能印象,正如克里瑪對捷共覆亡前夕的描述那樣:「從特權階層中無法產生出另外一個傑出的或具有魅力的個人......政府落入毫無起色的人手中,他會迅速引導社會走向深深的衰落。我們看到在幾乎全部東歐和中歐的國家中相同的現象:它們都由如此枯燥乏味的人所統治,這些人既不能拯救他們在其中擁有的一切制度,也不能為他們所統治的社會提供任何東西,因此除了純粹的權力之外他們沒有其他任何影響。」是的,除了像一個木乃伊似的站在天安門城樓上揮手之外,胡錦濤還會做些什麼呢?

二○○九年九月十六日北京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