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自由如江水不可阻擋
凌滄洲

● 編者按:十月八日,由中國部分網絡作家、學者和律師聯署發表《網路人權宣言》,反對違法審查和干擾,爭取實現網絡言論自由,立即引起網民的廣泛呼應與支持。宣言的起草執筆人,北京作家凌滄洲先生接受本刊主編的書面訪問,回答若干引入關注的問題。


● 大陸資深媒體工作者凌滄洲。

 問:您執筆的網絡人權宣言發表後,海外媒體都有相當的關注,重視你們爭取網絡言論自由的願望。我們想知道的是,為何在此時此刻發表這份宣言?

 凌滄洲:選擇二○○九年十月八日在互聯網公開發表網路人權宣言,主要的考慮是:第一,再過兩天,即十月十日是辛亥革命紀念日。辛亥革命是近百年前中國人民追求自由的偉大壯舉,中國的憲法開篇也敘及辛亥革命的傳統。第二,十月八日是長假的最後一天,人們即將重新上班,該把思緒回到一些嚴肅的問題上來。

 問:中國互聯網發展的情況如何?電腦的普及程度及使用情況如何?

 凌滄洲:據報導:「中國的線民人數已經突破三點八億,一點八億人開有博客。」這是一個相當龐大的基數。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通過網路看新聞與搜索資訊。資訊的傳播方式也越來越快捷高效。網路正在改變世界,尤其改變著原本比較封閉的社會和地方。在中國大陸,網路也改變人們思維與行為的模式。網路也參與著中國的社會進程,無論是微觀還是宏觀方面。舉兩個小例子,看網路對推動社會正義的作用,一個是線民「人肉搜索」使天價煙局長周久耕落馬並被司法追究;另二個是「史上最牛團長夫人」掌摑女講解員,網路壓力使夫婦雙雙被撤職。網路的威力,使官員也不敢怠慢。網路的開放透明能使惡人作惡時心存顧忌,會使正義多一個實現通道。


追循蘇格拉底與林肯法治精神

 問:你們在宣言中,多處提到「不超出法律範圍之外」的概念。但是,如果這個法律本身就是違背人權原則的,那究竟以什麼為準則呢?

 凌滄洲:你這個問題很尖銳,也是一般媒體人沒有提到的。我們的這個網路人權宣言突出法治的精神,可能會導致一些爭議。在執筆過程中,兩位崇尚法治的歷史人物伴隨我們:一位是蘇格拉底,他主張思想自由而被雅典當局的法庭以腐蝕青年的罪名裁決死刑,儘管他深知裁決的不公,但是他服從法律,拒絕逃走,蘇格拉底說:「我死去而你們活著,我不知道誰更幸福。」第二位是林肯,林肯年輕時就厭惡奴隸制度,深知奴隸制度的不人道和違背正義,但他在法律沒有改變之前也沒有踐踏法律,而是推動了法律的改變。也就是說,當南方美國人認為奴隸制度有道理,認為奴隸制度是保護私有財產時,林肯沒有急於去廢奴,直到南北戰爭爆發後才簽署解放奴隸宣言。中國大陸的法律與現實問題中,有法律本身的自洽性問題,有法律本身需要完善的問題,有以行政規定取代法律的問題,還存在許多有法不依的問題。既然中國憲法規定有言論自由,公民們第一步所做的應該是落實此項言論自由。然後爭取改變法律。

 問:在中國大陸報禁未除,一般媒體的言論自由、報導自由受到很大限制的環境下,你們對於網絡言論自由的要求,能夠樂觀其成嗎?
  凌滄洲:開放的要求與控制的欲望總是在不斷地博弈。網路言論自由的實現絕不會是恩賜的結果,要靠千千萬萬線民的努力爭取而來。每一個自由的博客,每一個自由帖子,每一次做好被網管刪掉帖子再捲土重來的決心,才是言論自由的原動力。


至十月中已七百餘人聯署

 問:宣言發表以來,連署的情況如何?網友們有些什麼回應?

 凌滄洲:線民自發的熱情令人感動。網友的不斷自發傳播,製作的簽名網頁,都出乎我的意外。當然,宣言文本本身也還有不盡完善的地方,也有令人爭議的地方。比如,有些網友對呼籲十月十日為網路人權日,對宣言文本中提及「殘暴的種族歧視王朝」的提法,有不同看法。這我也注意到了。我想,有不同意見是正常的,實際上一個宣言也不可能把所有人的想法都代表了。比如,十月十日,在大多數人看來是中國先賢們追求自由的重要日子;比如,對清王朝的評價和界定,也存在不同看法與爭議。我要借此感謝所有提出批評意見和異議的網友,正是因為有了你們的批評,才更使我們意識到措辭準確與言不虛發、言必有中的重要性;同時,這些雖然總體支持宣言但對局部或個別地方仍不夠認同的網友也提醒我們:網路時代,有批評才有真正的言論自由;一件公益言行,無論從出發點到實際操作及最後結果,都要盡可能考慮到方方面面的思維、利益與反應,要最大可能地爭取最大多數人的認同,避免引起無謂的紛爭。這是在網路人權宣言的傳播熱浪中,我的一點冷思考,也是作為一個作家和傳媒人要反思和總結的經驗教訓。

 問:宣言發表後,您本人和連署人有沒有遇到壓力和麻煩?

 凌滄洲:其他連署人的情況,我不十分清楚。我個人這幾年一直生活在壓力之中。當然,宣言發表前後的壓力更大點,也很正常。自由不是免費的。我的十四位尊敬的朋友們與參與聯署的七百餘人(到十月十六日為止的人數),都用他們的名字,為這個古老文明重建喪失已久的榮譽感與人的尊嚴,寫下高貴的一筆。我自己,這幾年更加喜歡蘇東坡與陸游的詩歌:「九死南荒吾不恨」「未恨飄零過此生」||如果當我垂暮之年,回首自己一生,這麼多同胞一起分享/參與網路人權宣言,肯定是我最美好的回憶。

 問:您認為實現宣言提出的目標,前景如何?

 凌滄洲:「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網路言論自由/新聞自由如滔滔江水不可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