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的二奶和交際花
歐陽小戎

 

● 中國官場的二奶現象已不是性賄賂、錢色交易的層次,而是權力和利益爭奪中需要有能幹的愛妾參與。中國的納妾制度在現代條件下復活了。


● 國家開發銀行副行長王益(左)3月30日受審,供認包養名主持劉芳菲(右)。(本刊資料)

  在中國,因缺乏自由的新聞媒體、獨立的法庭、免於恐懼的反對派,致使依仗公共權力的腐敗行為成為官場常態。公共權力腐敗之深之廣,幾乎超出人們的想像。中國大陸的官場腐敗具備兩個在其它任何一個國家或政權下都難以找到的特性:

  第一,在官場內部,不是腐敗的官員會失去同事們的支持,而是不腐敗的官員或者不按常規出牌腐敗的官員會失去同事們的支持。第二,官場的腐敗似乎已被民間默認,民間已將腐敗行為視為當然,中國大陸境內的民眾已經普遍接受這樣一個邏輯:做官的目的,就是為了腐敗。他們雖然飽受官場腐敗之苦,卻不會輕易地放棄將自己的子女或親屬送進官場去分一杯羹的機會。

中國官場兩大獨家特色

  在所有的腐敗行為中,尤以性腐敗最為複雜。它已遠遠超出了簡單的性賄賂、權色交易或者依仗權勢的性佔有的範疇。基於開篇所述原因,我們雖然知道性腐敗之於中國大陸官場,早已是家常便飯,然而想要得到準確、詳盡、具有相當說服力的材料,仍非易事。在大陸官方所公佈的腐敗案件中,關於性腐敗的內容往往被一筆帶過,並被定性為所謂「生活作風」問題。獨立的調查人或機構想要取得案件原始材料,幾乎不可能。然而通過那些經過宣傳部審查之後被公佈的,一鱗半爪的資料碎片中,我們仍舊可以對其進行透視和解析。

  紅色中國的性腐敗,並非在鄧小平進行經濟體制改革之後方才出現。亦即並非所謂「資產階級腐化墮落的生活方式」。性,並非資產階級所獨有,無產階級對性的渴求,甚至比資產階級更勝一籌。在一個權力得不到有效制衡,掌權者毋需顧忌人民意願的體制之下,腐敗乃是權力階層最樂於為之的一樁事。至於所有腐敗行徑中最複雜微妙的性腐敗,其溫床亦拜此體制所賜。儘管對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宣傳,時時刻刻試圖抹殺兩性之間的區別,並將性這一概念上升到道德層面進行批判。

毛時代性腐敗已盛行於掌權者中

  然而在毛澤東時代,性腐敗仍然盛行於「廣大幹部隊伍」之中。並且,其盛行程度有可能比當今之官場更甚。尤其在中下層幹部之中。在那個食不果腹的時代,手中掌有權力者,幾乎沒有進行經濟腐敗的空間,因為在當時,一個鎮公所裡所有的公款加起來,也很難湊夠四位數。於是幹部們的腐敗往往表現為濫用暴力和亂搞女人。

  一個生產隊的幹部,往往玩遍了生產隊裡大部分年青女子,尤其黑五類分子的女兒們,遭遇最為慘痛。這些處於當時社會最底層的女子,絲毫沒有反抗的能力,而這些女子雖身處社會底層,卻往往因家門緣故,香玉之氣未褪,成為大隊幹部們獵豔的頭號目標。甚至常有黑五類女兒為使其家族免於滅頂之災,或懷著想要逃離黑五類出身的念頭,主動對幹部們投懷送抱。這種行為以其說是一種性賄賂,更不如說是一種沉痛的犧牲。

  而中高級幹部的性腐敗,則屬於腐敗的另一種模式,所謂:特權的腐敗。他們毋需親自動手去尋找腐敗的目標並實施腐敗手段,只要黨政級別達到一定高度,就享有每年到各種幹休所、療養院內享受特殊照顧,或配有生活秘書。其中微妙之處,不言自明。

  筆者願與讀者諸君分享一個理念:性腐敗並非一個所謂的「作風問題」,而是權力腐敗的一個方面,它和所有腐敗行為一樣,在權力得不到有效限制時,將氾濫於整個權力階層。性本身並不具備道德含義,就如同金錢本身並不具備道德含義一般。這二者都既有可能是美好的,亦有可能是醜惡的。依仗權力與他人發生性關係並對無辜者構成傷害,這種罪惡與性無關,僅僅與對待權力的態度有關。

改革開放中的新階層二奶出現

  在鄧小平進行改革之後,人們似乎看到了在這個國家裡構築一個安樂窩,免於政治迫害的希望,十億人毫不猶豫地投身到改善自身經濟環境的努力中。由此,「不務正業」的中國人開始幹活謀生,中國大陸的經濟規模日益擴大,政府手中的財政開銷越來越多,官員或曰「幹部」們亦開始大規模進行經濟揩油。不久,中國大陸步入市場經濟,舉國滿目皆是投資、建設,懷揣著滾滾金元的商人從世界的四面八方趕來,通過壟斷對這些投資和建設項目的審批權力,中國大陸官僚階層的腐敗行徑達到了全人類歷史之巔峰。他們掌握著投資和建設的審批大權,任何投資方和建設承包方,都必須先將其喂飽,你若不喂飽他們,自然會有其他人心甘情願地喂飽他們,將項目奪走。中國大陸廉價的勞動力、廉價的國土資源和廉價的環境成本,令商人們趨之若鶩。

  在所有的性腐敗中,我們所時常聽聞的方式,終歸是性腐敗的主要內容,譬如性賄賂、譬如權色交易、譬如依仗權力的性佔有和性侵犯,在各種新聞和報端屢見不鮮。性腐敗漸漸成為官場的一種常規行為,不知不覺中,中國社會出現了一個特殊階層:「二奶」階層。通過對這一階層的分析,有助於我們理解當今中國大陸之性腐敗景象。在這一階層中,已以腐敗為由遭到處決,前全國政協副委員長成克杰的情人李平,可謂是典型中的典型、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李平一九五四年生於南寧市一個市民家庭,曾經隨知青大軍插隊,然後回城當工人。此女據說姿色非凡,並十分擅長利用自己的資色。經濟改革啟動後,李平調入當地一家酒店,從此開始發家之旅。她利用酒店的便利條件,與來往的各色官員建立了複雜的關係網,其構建的資本便是她的姿色。利用此關係網,她在海內外置辦諸多令人豔羨的資產,並國內國外兩頭盤桓。九十年代,李平成為時任廣西自治區主席成克杰的「二奶」,或曰實質上的夫妻。至成案發,據官方所公佈的資料,其通過依附成的權勢所聚斂的資產達到數千萬元。

  從李平履歷上我們可以看出,在中國大陸的官場上,那些性賄賂、性侵犯、性交易不過是些短期行為,因一時的利益或一時的情慾而起。而性腐敗在中國大陸的官場中的地位,及對官場生態的影響,遠遠不止是那些表面的性交易、性賄賂、性侵犯一般簡單直白。

二奶階層是納妾制的復活

  「二奶」這個階層,實際上處於某種類似「妾侍」的地位。雖然沒有明確的婚姻契約,但卻擁有相對穩定的相互關係,男女之間幾乎以家庭成員身份相待。在納妾仍然合法的年代,有些寒門家庭,會將自家的女兒送入豪門為妾,以此期望依仗豪門的勢力,擴大自己家族的社會空間。當今中國大陸官員們的「二奶」們,在相當程度上類似於上述政治聯姻。

  當某個女子成為高官「二奶」,則她的整個親族都可以得到連鎖獲益的機會。我們時常聽聞,某位「不幸」落馬的高官,為其「情婦」(這是中共紀委的稱呼,個人認為並非真正意義上的「情夫」、「情婦」,姑照搬之)親戚提供了哪些哪些好處......不勝枚舉。在這一關係中,女性(據說現在已有女性官員發展出男寵,暫且不論)往往並非簡單地處於包養地位。她們同時扮演為其主人理財、依靠女性的先天優勢為其主人進行交際,打造關係網絡、為其主人提供一定程度的家庭氣息等等,儼然一副外宅姿態,並且是蓋過原配夫人的外宅。

  當然,李平扮演此角色,僅僅是當她一方面變得更加精明強幹,另一方面亦年老色衰後的行徑。在她剛剛出道時,扮演的是官場女性中另一種不可替代的角色:交際花。

  交際花依靠自己出眾的姿色和精明的頭腦,周旋於達官要員之間,在花前月下、榻側枕邊,將官場上那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利益關係串聯起來。疏導各方,令各方利益均衡並使總體利益最大化,她自己,則通過這些串聯從中分得一杯羹。

女性在腐敗制度中角色不可替代

  以上兩者,才是中國大陸官場各種性腐敗中最值得人深思的內容。作為一個權力集團,官僚階層幾乎不受任何來自民間的制度性約束,令他們得以為所欲為。作為一個利益集團,他們內部充滿各色理不清、扯不斷的關係,這些關係之於民眾幾近高深莫測,讓民眾很難明白在他們之間的相互關係,究竟是敵是友?甚至這個體制內部的中下層人物,亦只能窺到冰山一角。他們有可能今日為友,明日反目;今日分贓,明日爭贓。在相互防範中又相互利用,相互擠兌中又相互護短,令局外人莫名其妙,只能感歎一聲:「官場黑暗!」

  在這種複雜的生存環境下,一名地位足夠高的官員,需要一個所謂的「賢內助」,而往往自己的結髮妻子又對扮演此角色無能為力。因此,高官們往往會找一個熟悉官場生態,精明利索,和各方都沒有太深矛盾衝突的女人,作為自己的偏房。官員之間,亦需要一群熟知官場智慧的女人,通過曖昧方式實現相互溝通,以避免在利益分贓過程中出現嚴重衝突。由此,產生了以上兩類獨具「中國特色」的性腐敗模式,而其深層原因在於:這個制度的內部,是見不得人的。

(歐陽小戎:中國大陸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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