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投是台灣民主里程碑

◎ 阮 銘

● 中共「一個中國」聯合反獨綱領，就是以軍事霸權擴張勢力同台灣內部反民主勢力相結合，以摧毀台灣民主。

　　今年三二○，台灣要舉行歷史上第一次公投，大陸反對，美國緊張，台灣內部也有重大分歧。
其實公投是台灣民主發展自然進程的需要。從一九八六年蔣經國在中國國民黨十二屆三中全會提出「革新保台」，台灣已經完成了全國民意代表直接民選、總統直接民選和政黨輪替。自由選舉是國民意志的表達，但其意志是通過選出的代表去實現，是間接民權。公投是直接民權，即由國民意志直接決定政府的重大政策與國家的前途命運。

從文攻武嚇轉變以台反台
　　公投是民主國家每一個國家的自由權利。大陸反對台灣公投，就是反對民主，但在策略上有所改變，從外部的文攻武嚇，轉變為聯合台灣內部反民主勢力，以台反台。因為中國共產黨認識到：
第一，大陸單方面的文攻武嚇，阻止不了台灣的民主發展，阻止不了台灣人民選擇公投制憲。最近中國國台辦主任陳雲林再度到美國，表示中國對台灣「無能為力」，所以促美國幫它一把，阻止台灣公投。然而美國是個自由民主國家，即使政府中有人願意助中壓台，也不可公然反對台灣人民的民主進程。美國充其量只能表示反對任何一方片面改變台海現狀。所以中國的「聯美壓台」不可能得逞。

　　第二，台灣內部的外來政權復辟勢力，也不可能單獨阻止台灣的民主發展。連戰喜歡拿二次政黨輪替欺騙選民，其實他做的是復辟黨國。他最近出了一本書《藍天再現││連戰與國民黨重新出發》，披露國民黨一位元老寫信給連戰一封信，囑咐他「拿回政權，再造黨國，造福台灣與兩岸人民」；「連戰內心不敢或忘記這位元老語重心長的真知灼見！」所以連戰稱台灣這十幾年民主與本土化的歷史是他們的「一場惡夢」，他要「一刀兩斷」也就不足為奇。他想再造的，是十幾年前那個不可「輪替」的「黨國政權」。然而今天的台灣，已非昔日蔣家王朝標榜的「反攻大陸，滅共復國」的黨國時代，連戰怎麼可能以一己之力「拿回政權，再造黨國？」

　　第三，摧毀台灣民主的唯一可能，是中國軍事霸權擴張勢力同台灣內部黨國復辟勢力相結合。那就是汪道涵在二千年三月二十九日，陳水扁當選總統後提出的那個「新鬥爭綱領」，即「一個中國，聯合反獨」八字綱領。

連戰反台灣主權，標榜代表中國
　　連戰在二○○○年總統敗選後周遊列國，到處講他的「九三共識」，「一中」反獨主張，他反對台灣主體、台灣主權、台灣意識，標榜自己是「Pure　Chinese，」「代表全中國」。我早就說他該到大陸去選村民委員會委員，不該在台灣選總統。連戰無視台灣經濟競爭力在全球名列前茅，鼓吹唯一出路是依附大陸；他反對建設台灣的主體經濟，反對新十大建設，主張把製造業統統搬去大陸，讓台灣做通向大陸的「跳板」「橋樑」「門戶」「窗口」，說甚麼「製造在大陸，設計在台灣」，「營運在大陸，總部在台灣」，也就是讓台灣淪為大陸的經濟附庸。連戰把他的競選總部延伸到大陸去，甚麼「服務處」「後援會」「聯誼會」，倚仗中國共產黨拉台商選票。他還派「外交代表」到華盛頓，遊說美國政府、國會、媒體、學界反公投，同中國共產黨的做法如出一轍！

　　可笑的是連戰這個「Pure　Chinese」，還抱怨別人給他戴「紅帽子」，標榜自己未去天安門，未派密使，似乎那頂「紅帽子」該給陳水扁、李登輝戴上。不錯，李登輝派過密使，陳水扁去過大陸，因為台灣需要認識大陸，需要同大陸打交道；正像美國總統也派密使，也去中國，也需要認識中國，同中國打交道。李登輝、陳水扁與連戰不同之處，在李陳始終堅持台灣的獨立主權不容「擱置」，所以中國共產黨才把李陳拒於「聯合反獨」統一戰線之外。連戰雖未派密使、未到天安門照相，卻口口聲聲要「擱置」兩岸主權爭議，去同中共簽訂甚麼「九二共識」基礎上的「綜合性協識」，把台灣套進「一個中國，聯合反獨」絞索！豈不正是汪道涵二○○○年三二九談話中想物色的「願者上鉤」的最佳人選麼？連戰自己戴上紅帽子送上鉤去，還需要別人去戴麼？台灣的命運一旦掌握到這樣的人手裡，豈不等於掌握到中共的手裡？台灣的民主程度必遭重大挫折，倒退回昔日「黨國」時代。

民主反對派和反民主的懦夫
　　有人看不到這一點。中共反對台灣公投，也跟著反對。也有人鼓動不投票，投廢票，還有甚麼「百萬廢票運動」「投廢票聯盟」，這是對台灣民主發展的一種反動。
　　在民主國家，作為個人，可以選擇不投票、投廢票，這屬於個人表達自由，但你去鼓動別人不領公投票，不去投票，甚至組織「投廢票聯盟」，實質上是反民主行為。假使你不使用暴力或脅迫手段，民主國家也允許反民主的表達的自由；但公眾輿論應當揭穿這種行為對民主發展的損害。
　　公投是每個國民不可剝奪的民主權利，也是國民意志的自由表達。但參與公投，不等於必須投「同意」票。有人說，公投的兩個議題沒有重大分歧，所以不必要。連美國人也被騙過，說百分之九十九點六都同意，何必公投？

　怎麼沒有重大分歧？面對中國飛彈威脅，你可以選擇同意、或不同意購買反飛彈武器防禦。奇美集團許文龍董事長就認為增強台灣主體經濟實力是最好的國防。這裡必須區分維護公投的民主權利和對公投議題持獨立的反對意見，是性質不同的兩個層次。有人故意混淆這兩個性質不同的層次，圖謀破壞台灣民主史上第一次公投。所以必須分清兩種人：

　　一種是民主反對派。我維護台灣人民公投的民主權利，但我對政府在公投議題中提出的重大政策說不。若公投的結果，說不的達到多數，政府必須遵重國民直接民主表達的民意，修改政策。這正是公投直接民主補充代議制間接民主不足的意義所在。公投的反方，指的就是這種維護民主公投的反對派。

　　另一種是反民主懦夫。他們根本反對三二○公投，意圖破壞台灣人民歷史上的第一次公投。他們組織甚麼「百萬廢票運動」之類反民主團體，煽動民眾拒領票、投廢票。日前更異想天開，要冒充三二○公投兩個議題的「反方」混進公投辯論會破壞辯論。而台灣的中選會居然荒唐到請這種反公投的所謂「名嘴」充當兩個公投議題的「反方代表」！其中一個，是連戰替身，宣稱三二○是他同陳水扁的選戰的陳文茜。連戰一度也偽裝贊成公投，還一口氣提出過莫名其妙的公投題目達五項之多，一聽到中共反公投，立刻統通收起，跟中共一起反公投。他自己反三二○公投，又不敢參加辯論，就躲在後面讓替身代打。還有一個李敖，居然說他要穿防彈背心，把正方代表都「一個個斬掉！」你看神經衰弱到何等地步？

　　反民主，就該學學鄧小平、蔣經國。鄧小平對美國總統講：中國不能民主，民主會動亂，一天多少萬人上街，政府還怎麼搞經濟？幾千萬人跑到你美國去，你美國受得了？蔣經國對美國學者懷特說：「只要中共存在一天，我們就永遠沒有民主！」這是蔣經國一九五五年講的，後來他看到「時代在變，環境在變，潮流也在變」，他自己也轉變為台灣民主的奠基者。這就是政治家的光明磊落。今天台灣已是自由社會，國家法律允許你享有反民主的表達自由，你何必畏首畏尾，一面氣壯如牛要「一個個斬掉」別人，一面又膽小如鼠要「穿防彈背心」，豈不讓人笑死？

誰在挑動族群仇恨？
　　這就是台灣反民主懦夫的特色。還有一位不甘寂寞的「藝術家」，居然荒唐到打著「族群平等聯盟」的旗號挑撥族仇恨，無中生有地煽動說：「不會說台語就該被殺嗎？像希特勒時代一樣，很恐怖」。如此顛倒黑白地詛咒民主台灣，令人訝異。

　　我就是一個不會說台語的人，雖來台教書幾年，因年紀大了，未能學會，不但不會說，也聽不懂，卻從未感到自己「該被殺的恐怖」。我遇到的「出生地」在台灣的Pure Taiwanes，對我這個出生地在上海的New Taiwanese毫無歧視。遇到有講台語的場合，我聽不懂，旁邊的人都會主動替我翻譯。我們學生來自台灣各地、各族群，相處都很融洽，他們都不認為台灣今天還存在族群歧視。他們告訴我過去上學時講台語要被罰款，打手心，今天沒有人想報復，反過來去對不會講台語的罰款、打手心。更不用說製造「該被殺的恐怖了」。我自己中學時在上海參加學生運動，經歷過中國國民黨鎮壓學生運動的白色恐怖；又在文革中經歷中共的紅色恐怖。來到台灣以後，最大的感覺是自由與安全，兩個黨國的「希特勒時代」，對我已成歷史的記憶。想不到今天有這樣的「藝術家、學術界」人士，會把自由的台灣抹黑為「像希特勒時代一樣」，很恐怖；而把企圖「再造黨國」的復辟狂捧為「族群平等」的「促進」者。

　　台灣人為了避免淪於「再造黨國」的統治，無論是中國國民黨的「黨國」還是中國共產黨的「黨國」，只有把台灣的命運牢牢掌握在「頭家」自己手裡，維護「頭家」的民主公投權利不被剝奪。這就是說，我們選擇一個主張民主公投的總統，他做不好，可以公投糾正他的缺失。如果選出一個「再造黨國」，反對公投的總統，國民就從此喪失重新選擇的權利。所以台灣今年三二○，不只是人們選擇，而是兩個台灣命運的選擇，是選擇維護自由民主現狀、繼續向上提升的台灣，還是選擇「再造黨國」，向下沉淪的台灣？答案很快揭曉。
（阮銘：淡江大學教授、政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