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勇氣面對武力威脅

◎ 楊憲宏

公投向世界宣告台灣堅持獨立主權,也宣告台灣人思維的轉換,要為世界擔更大的義務。

  陳水扁總統依公民投票法十七條所發動的防禦性公投,意外形成了一種「萬山不許一溪奔」的奇特景象。現在就只等看三月二十日大選,是否陳呂配「堂堂溪水出前村」了。公投法第十七條的全文是:當國家遭受外力威脅,致國家主權有改變之虞,總統得經行政院會之決議,就攸關國家安全事項,交付公民投票。前項之公民投票不適用第十八條關於期間之規定,及二十四條之規定。這是陳水扁總統的「活水源頭」,而反對他們的人,如山頭土堆一般阻擋,都很難讓陳總統的「活水」卻步,反而風生水起,水勢愈來愈湍急。

  這次選戰由於公民投票的加入,讓這場總統選舉的歷史性意義更加凸顯。泛藍過去執政五十五年,從來沒有要讓台灣人民當家做主,在李登輝前總統執政十二年間,發生了主流與非主流的政治鬥爭,可以看成是李登輝前總統利用他在權力頂峰的機會,想開啟「還權於民」的民主機制,但所遭受的反彈,埋下了時至今日,仍無時無刻不被泛藍集團修理的恩怨。李前總統不久前公開談話時說,如果泛藍當選總統,他的頭會被泛藍剁下來,表明了知道他當年是甘冒泛藍的大不韙,為台灣人民爭自由解放,泛藍的人至今恨他入骨。

公投因陳水扁的決心而載入史冊
  陳水扁總統選擇這個時機,利用公民投票法,宣告台灣主權,將「還權於民」的深化民主機制往前再跨一步,其實這是一個歷史偶然,卻因為陳水扁總統的決心,成了歷史的必然。由於「公民投票」名正言順,不論是泛藍或是國際上的人士,都無法正面反對,對泛藍政治人物而言更是反對無力,因為操作不當,很容易就成了「反公民投票」,一個要「公民投票」才能當選的總統,如何在要公民投票選他的同時,又如何告訴公民不可以投票決議自己的前途?

  可是泛藍的人士顯然無法從這個矛盾走出來,他們在選戰上,準備杯葛公民投票,其實已經站到民主的對立面了。二○○○年大選,泛藍敗在政黨輪替的呼聲,本質是「台灣人民要當家做主」,不能讓一黨獨大了那麼久,將國民黨請下台,當年國民黨的「副品牌」親民黨想接替執政沒成功,原因再明顯不過了,人民不相信。而人民的懷疑是對的,果然二○○四年國親又變成同一個品牌了,國親的結合,恰好証明了二○○○年時,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要真正的政黨輪替,而不是假冒的脫帽換裝。

  這次選戰其實並未脫離「台灣人民想要當家做主」政治主力戰線,這可以從所有民調的分析看出來,即使是在總統支持率處於下風的陳水扁總統,他所主張的公民投票,還是取得大多數選民的支持。這樣具有投票取向切割力的議題,到底最後會對選情產生甚麼樣的影響?這非但關係到總統誰當選,也關係到台灣人民的民主深化決心。

反公投的泛藍和親中商業勢力
  泛藍想要操作,認定此次公民投票為「違法公投」其實是一個致命的錯誤政治判斷,他們所持的理由是,台灣今天並沒有國家主權被變更的「緊急狀態」,所以陳水扁總統不能啟動防禦性公民投票。這個說法,並非公投法十七條的適用情況,如果今天已發生緊急狀況,陳總統所要啟動的已不是公投法十七條,而是戒嚴令或是緊急處分令。而公投法十七條的情形是「當國家遭受外力威脅,致國家主權有改變之虞」,其立法的重點是「之虞」,文意是,「有這種令人擔心的情況」,而情況的判斷,法律授權給總統自行裁量,所以陳總統根據他所能接觸到的情資,以及所有的國家大政方針判斷,現在是進行藉用公民投票向世界宣告台灣主權,告訴全世界人民,台灣反對中國以飛彈對準台灣,並且企圖用武力強迫台灣與中國統一的野蠻行為。這種宣告透過公民投票,可以加強人權的正當防衛,如果成功的通過的話,對台灣安全有加強作用。台灣是獨立於中國之外的一個國家,民主的台灣人民可以選自己的總統,也可以自行投票決定自己的前途。這都是獨裁的中國所做不到的。
  目前的兩岸關係在軍事對峙上雖不緊急,原因是中國的軍事實力不足以攻台成功,可是誰也不能預料中國的軍事冒進行為。更因為如此台灣更要用一種民主陣營的普世價值,來宣告自己獨立自主的意願。讓中國感受到世界民主陣營的壓力。而自從陳總統提出公投之後,台灣國內的反公投勢力傾巢而出,這些主要力量來自幾個方面,第一個當然是泛藍政治集團,第二是親中國的商業勢力,而這兩個力量正在慢慢結合。泛藍的反對是政治判斷的失準在先,而一貫對中國的迷思加強了他們的錯誤。親中國的商業勢力則想藉由「反對陳水扁」表態來套取中國的利益承諾,其實這種拿台灣的公共利益去與中國交換私人利益的行為,是與台灣本位具有利益衝突的。

美國與西方對台是小罵大幫忙
  另外一個被台灣部分媒體一再曲解的是國際的反應。事實上,包括美國在內的各民主國家反應,基本上都沒有反對台灣公民投票。但他們關切中國的野蠻行為,他們怕中國因此而藉口攻台,因此,美國需要大力安撫中國死硬保守派。可是到目前為止,美國為首的民主國家,第一次成功的操作,將台灣視為一個國際關切的議題,中國主動與他們相商。一舉將過去中國一向認定「台灣是中國的內政問題」,不准國際過問的壁壘打破。美國與其他國家對台灣都採取了「小罵大幫忙」的模式。他們不可能與中國站在對立面,但他們也不接受中國用武力解決台灣問題的思維,國際普遍認定以美國的「台灣關係法」為基準,台灣問題的解決要台灣人民的全體同意,要用和平的手段。目前是準備期,美國與其他國家要警覺,台灣人民有權改變任何現狀,他們必需準備接受。可是,他們希望台灣給大家一些時間與空間。所以二○○四年此時當下的狀況是:還不到改變現狀的最佳時機。但是現狀到底如何?現狀是台灣主權在二千三百萬人手中,目前現狀是「事實獨立」,可是就國際承認而言,還沒有到達「法理獨立」臨界。

  陳總統所提的公投,從文意上來分析,基本上是一種主權的隱性宣告。看看文字:第一案,強化國防公投:台灣人民堅持台海問題應該和平解決,如果中共不撤除瞄準台灣的飛彈,不放棄對台灣使用武力,你是不是同意政府增加購置反飛彈裝備,強化台灣自我防衛能力?第二案,對等談判公投:你是不是同意政府與中共展開協商談判,推動建立兩岸和平穩定互動架構,謀求兩岸人民的共識與人民的福祉?這些文字所要凸顯的是昭告全世界,台灣是一個和平的民主國家,現正受到獨裁流氓國家的恐怖武力威脅。透過全民公投,台灣人民有權利要求全世界民主陣營不要沉默,不要對中國國家恐怖主義沉默。這種沉默,或甚至姑息,都是對民主普世價值的反叛,更是等同於讓國家恐怖主義有了正當性。這樣的懦弱將導致民主陣營的崩解。

  在所有對台灣公投的談話中,下手較重的是美國副國務卿阿米塔吉,他說,就他的瞭解,公民投票一般是要保留給非常具有分歧性和非常困難的問題,而台灣提出的公投問題似乎既無分歧性也不困難。阿米塔吉說,中國官員與他會談時,未保證不會對台灣升高壓力,但重申了中國和平解決兩岸問題的政策。中方並要求美方保證維持一個中國政策以及遵守三項聯合公報,而阿米塔吉在重申政策時,重提了美國必然遵守台灣關係法。

  阿米塔吉的談話是「小罵大幫忙」的典型,他說的公投是一般的情況,可是台灣的情況是特殊。其實他只說了上半句,台灣的公投題目,一般而言是不必公投的;可是為甚麼,台灣對這種「既無分歧也不困難」的題目要進行公投?他沒說的下半句是,就是因為有個蠻橫不講理的中國,台灣才要用這種非常的手段來自保。

  台灣問題已成為民主世界未來幾年必然要面對的主題,這個主題的重點是,如何利用台灣與中國爭議的過程,讓這個十三億人口的大國的最後獨裁體制,能夠和平演變,讓民主的制度在中國生根,台灣人現在站在這個歷史的分水嶺上。過去台灣人為了自己國際生存總是不斷地希望世界為我們做甚麼,從今天起,台灣人應轉換一種思維,那就是,我們為世界做甚麼?台灣人追求獨立的目的,並不是要逃避責任,而是要為世界負擔更大的義務,就是如何使中國在解決自身難局的過程中,不要讓世界陷入災難。而台灣在助人之前必先自助,拿出勇氣向世人宣告,我們有能力在中國武力威脅下,仍然堅持獨立主權,這種表現,將使台灣建立全新的國際地位與聲望。投下歷史性公民投票,這個台灣人出頭天的目標就更接近了。
(楊憲宏:台灣資深新聞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