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殊主義能否勝利?
◎ 曹長青

● 美英德三十六位知名學者在美國保守派刊物 《評論》 上討論伊拉克戰爭和美國全球戰略。他們多數支持伊拉克戰爭,贊同向全球輸出民主的布殊主義。


● 美國攻伊戰爭的高級幕僚(左二起),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國土安全部長切爾托夫、國務卿賴斯。

人類進入廿一世紀,美國打了阿富汗和伊拉克兩場戰爭,結束了那裡的專制統治。但這兩場戰爭不僅引起伊斯蘭世界的獨裁政府和毛拉們的狂熱反對,對伊拉克戰爭西方左派也激烈批評,而且聲浪高漲。在美國學術界,過去五年就有七本專著,研判美國全球戰略,其中四本的書名都有「帝國」兩字。稱美國已成為「帝國」,但要付出巨大代價。美國知名保守派刊物《評論》( Commentary )不久前邀集了美英德等國的三十六位知名學者和評論家,每人寫篇文章,在該刊探討伊拉克戰爭和美國全球戰略,絕大多數作者都支持伊拉克戰爭,贊同向全球推廣民主的「布殊主義」,因而這些觀點相當程度標示美國今後的戰略走向。

卡根呼籲把民主從沙特推廣到中國
這三十多位學者中,「卡耐基國際和平基金會」資深研究員卡根( Robert Kagan )的看法典型地代表了美國新保守派。卡根三年前以預測美歐分歧的著作《天堂和權力》走紅(登上美英法德荷等國暢銷書榜)。他在《評論》上撰文指出,在廿世紀,美國領導人就認識到,敵對國的侵略行為都來自它的非民主國家本性,無論是日本帝國、納粹德國、還是紅色蘇聯都如此;因此要想獲得世界和平,就必須改變那些專制政權。因此美國使用武力鏟除了德日意軸心國政府,後來又推動了尼加拉瓜、巴拿馬、菲律賓的民主轉型。

卡根指出,布殊政府目前致力的推廣民主戰略,早在八十年代初里根當選總統後在國會演講時就被提出。同為共和黨的里根政府致力支持阿富汗、柬埔寨、安哥拉、尼加拉瓜、波蘭等國的反共運動,導致這些國家的專制政府全部垮台。美國並幫助薩爾瓦多、瓜地馬拉的民主轉型,推翻了海地、智利、巴拿馬的獨裁者,並促進了菲律賓和南韓走向民主。

現在「布殊主義」正在獲得里根時的成效:阿富汗、伊拉克走向民主,埃及、科威特、沙特阿拉伯有了選舉,黎巴嫩人民上街遊行,逼迫敘利亞佔領者撤出,更不要說東歐的喬治亞和烏克蘭都通過大選加入西方民主陣營。

卡根表示,他支持布殊的全球推廣民主戰略,並說,在八十年代初,人們無法想像「里根主義」最後會獲得那樣輝煌的成果;今天,同樣內涵的「布殊主義」正處於推廣「過程」之中,現在就批評或否定,實在為時太早。

被稱為白宮必讀的新保守派旗艦刊物《標準周刊》主編克里斯托( William Kristol )認為,美國這種推廣民主戰略,可追溯到八十年代著名新保守派學者阿蘭.布盧姆那本名著《走向封閉的美國精神》中的結論﹕「美國處於世界歷史的關鍵時刻,必須承擔向世界傳播自由的責任,這是一項偉大的事業,不管未來如何評斷。」克里斯托熱情地讚頌布殊政府承擔傳播自由的責任,認為只有自由和民主,才是戰勝對抗美國的專制勢力的「真正解決方案」;他甚至呼籲,要把民主從中東的沙特阿拉伯一路推廣到遠東的中國。

歷史並沒終結,福山一錯再錯
「美國企業研究所」學者穆拉維奇柯( Joshua Muravchik )也是戰略型學者,十年前就寫出《美國領導角色的急迫性:對新孤立主義的挑戰》的專著。他認為,其實美國一向不情願開戰,兩次世界大戰,美國起初都不願介入;韓戰前,美國曾宣佈朝鮮「不屬美國防衛範圍」;對於越戰,美國也是拒絕在越南苦戰的法國求援十年之後,才被迫捲入。即使是首次海灣戰爭,伊軍入侵科威特之前,美國大使曾宣稱,「我們可能不會干預」。穆拉維奇柯從這些歷史教訓中總結出的經驗,在這個危險的世界上,如果我們(美國)不能首先發現那些致命的問題,那些問題最終會找到我們頭上,只是早晚的區別而已,只是失敗和勝利的選擇,而非可否能躲掉。因此只有擊敗恐怖主義,美國以至全球才會有安全。

但是日裔美籍學者福山對此有異議,他反對伊拉克戰爭,認為民主和自由不能解決恐怖主義問題,證據是在民主歐洲,仍有恐怖主義活動。他批評伊戰是美國自陷泥沼。冷戰結束、蘇聯解體之際,福山以《歷史的終結》一炮打紅。但有人批評說,共產中國仍在,現又冒出恐怖主義,怎能說人類歷史「終結」了呢?當年福山過於樂觀,現又對伊拉克局勢過於悲觀。德國《世界報》發行人、《美國的帝國誘惑》作者約菲( Josef Joffe )同意福山說法,認為薩達姆只危害他本國人民,對美國不構成威脅;因此他贊成克林頓政府時的女國務卿奧布萊特的說法,「圍堵」薩達姆就可以了。

但其他絕大多數學者都不同意這種看法,他們認為,冷戰時代,可用圍堵對付蘇聯等,但現在的恐怖分子連自己的命也不在乎,自殺攻擊防不勝防,因此必須主動出擊,鏟除滋生恐怖分子的專制政權溫床。

英國學者指西方左派知識貧乏遲鈍
研究蘇聯問題的知名學者、哈佛退休教授派普斯( Richard Pipes )指出,美國有史以來,其外交政策從沒像今天這樣受到內外抨擊。但顯而易見的是,今天對待自殺炸彈者,用傳統的遏阻方式根本不起作用。美國是全球唯一有能力對付這種新的世界威脅的國家;對恐怖分子採取先發制人戰略,保衛自己國家安全,不需聽命聯合國;「主權」兩字意味著,有權利和責任保護自己公民的安全。

英國小說家、政治分析員普賴斯 - 瓊斯( David Pryce-Jones )不客氣地批評說,那些反伊戰的左派們,只是「展示他們知識貧乏、遲鈍、自欺的多樣性。」他認為對薩達姆的仁慈,以及今天法德等國對伊朗發展核武的軟弱態度,都是張伯倫式的綏靖主義,只能使德黑蘭獲得更多時間。

美國喬治城大學教授《美國時代﹕廿一世紀的實力和戰略》作者利伯( Robert Lieber )則提出,布殊主義到底是否可行,這絕對不是財力和軍力的問題,而在於政治願望,關鍵看美國的公眾輿論。他擔心,現在不僅是喬姆斯基、摩爾、布坎南等美國極左和極右派強烈指責伊戰,而且很多嚴肅的記者、學者等,也持負面看法,而很多是出於對布殊的怨恨。

薩哈羅夫的戰友鼎力支持美國
被邀在《評論》上發表見解的學者中,身份最特別的是前以色列副總理薩蘭斯基( Natan Sharansky ),他原是蘇聯持不同政見者,人權鬥士薩哈羅夫的同伴,後來通過猶太人移民離開蘇聯。布殊總統讀過他的登上《紐約時報》暢銷榜的專著《民主的例證》後,曾邀請他到白宮暢談。薩蘭斯基在這本書中提出,一個國家,只有它的人民能在街頭廣場自由發表政治看法而無危險,才是民主國家。

他在《評論》的文章中說,如果布殊主義是傳播民主,那麼過去三十年來其實他一直在支持這種理論,而且這也是薩哈羅夫一生的理念。里根總統推行這種民主戰略,促使蘇聯帝國垮台,解放了億萬人民,並保護了西方文明。今天「布殊主義」雖然因伊戰受到攻擊,但即使激烈反戰的法國左派《解放報》,也在伊拉克首次民選時有高達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出來投票後而自問﹕「是不是布殊對了?」面對成千上萬投票後興奮地舉起的紫色手指(投票時需按手印),那些反對伊戰、並強調在中東推廣民主的西方左派媒體,大多都保持沉默。

薩蘭斯基感嘆說,正像當年德意日三國人民,後來的蘇聯、東歐人民,以及拉美和其他地方的人民一樣,伊拉克的成功選舉再次證明,無論哪裡的人民,心裡都有對自由的渴望,都有實行民主的可能。作為經歷過共產主義和恐怖主義的人,薩蘭斯基認為,伊拉克目前的艱難是可想而知的,因為它周邊所有不民主的國家,都不希望伊拉克民主轉型成功,因為它會向該地區傳遞出清晰的信號,其他國家的人民會問,如果伊拉克可以民主,為什麼我們不能?這是中東地區的毛拉統治者最恐懼的。當年新興的民主日本,同樣遭到周邊專制政權的敵視包圍,想摧毀日本的民主,和今天伊拉克的情況大同小異。他說阿富汗、伊拉克,以及黎巴嫩等所有原來生活在恐懼中的穆斯林人民,會感激布殊總統給他們帶來自由。

廿九場戰爭都不是民主國家間相戰
「自由之家」研究主任普丁頓( Arch Puddington )說,該機構從一九七二年開始評全球國家自由度,那年才有四十四國是「自由的」,現在則擴大到八十九國,增了一倍多。

前美國中情局長、現擔任一家智庫副總裁的伍爾西( James Woolsey )則更是強調這一點,他說,二戰結束,聯合國初建時,全球才有廿個民主國家,今天,聯合國一百九十一個成員國中,一百二十六個有多黨選舉,全球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國家和人民通過投票選擇領導人。

伍爾西引用數據說,自一九四五年以來,全球發生過廿九場國際戰爭,但沒有一場發生在兩個民主國家之間。他特別指出,曾有人認為,德國人、日本人,天主教徒或亞洲人,永遠不會真正實行民主。今天這種論斷顯然完全站不住腳。但今天仍有西方左派強調穆斯林人不懂(不配)民主,伍爾西反駁說,在印尼、印度、孟加拉國、土耳其四國的穆斯林,就佔全球一半以上,他們不是都生活在民主選舉的制度之下嗎?那千千萬萬伊拉克人高舉的紫色手指,就是對這些西方左派的歧視論說「不」。他認為,布殊是第一個向中東推廣民主和法治的美國總統,應給予高度評價和讚賞。

約翰遜斥義和團是早期恐怖分子
在這些學者中,可能最令中國學者熟悉的是英國歷史學家保羅.約翰遜( Paul Johnson )。他原是左派,醒悟後寫了很多宣揚保守主義的書,幾乎成為大西洋兩岸保守派的代言人。他痛斥西方左派醜行的《知識分子》和分析廿世紀災難根源的《現代》等知名著作,中國都已有譯本(但江蘇出版社把《知識分子》中批評馬克思的全章刪掉,沒做任何說明)。九一一事件之際,約翰遜曾撰文指出,其實當年的海盜、中國的義和團,都是早期的恐怖份子,都是以襲擊商船和平民為目的。有意思的是,當時中國的幾十名新左派,還聯名給《華爾街日報》寫信抗議,但給英文報紙的信卻是中文的,而且先發中文網絡,很像是做秀,向北京當權者獻媚,而不是正常的觀點交鋒。

約翰遜指出,三十年代的「國聯」沒能遏阻當年的侵略者,北約在冷戰時有作用,但現已過時,從對科索沃、科威特戰爭的遲鈍反應就可看出。現在只有美國願意承擔自由世界領袖的責任。他激昂地說,我們可否問自己一個問題﹕如果美國在這個地球上不存在的話,這個世界會有多少恐懼和暴力?他在其知名著作《美國人民的歷史》自序的最後一句話,代表著這個星球上所有熱愛自由者的感受﹕「美國這塊土地產生了出色的人民,我愛他們,向他們致敬!」在全書最後一段,這位歷史學家預測﹕「美國這條國家之船向前航行,她將繼續是各個種族的人類的第一個希望、最好的希望。回顧她的過去,展望她的未來,預兆是,她將不會讓充滿期待的人類失望。」

二○○六年四月十六日於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