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改：越共能，中共不能◎許行

政改：越共能，中共不能
◎ 許行

● 最近越共開始黨內民主改革，對中共衝擊不小，皇甫平寫作小組作者周瑞金即指出政改學越南的建議。但中共當局恐慌，對消息進行封鎖。

● 越南首都河內一景。（美聯社）

經濟改革比中國起步遲十多年的越南，在政改方面反而走在中國之前。雖然中共已全面封鎖越南政改消息，但它在黨內是瞞不了的，定會起發酵作用，在適當時機，特別是遇到黨內權力重分配的關頭，便不可避免地要發作出來，成為黨內爭論民主的借鏡。

越南政改的要點
據報導，越南政改大致有以下幾個要點：

１、總書記差額選舉。這是全世界共產黨從未有過的創舉。共產黨原是一個集權政黨，負有黨最高權力的總書記向來是內定的，不是由幾個巨頭在內部暗底權力較量中產生，便是由有權勢的元老們幕後磋商決定。越共今年四月間在河內舉行的第十屆黨大會上居然改變過去習慣，進行差額選舉，由原書記農德孟和胡志明市委書記阮明哲二人參選，再由中全會投票表決，實在不同凡響。雖然結果仍是原總書記農德孟當選，但阮明哲也沒有因參選失敗而受到報復，反而在六月的國會選舉中以百分之九十四的票數當選為國家主席。

２、強化中全會職能。共產黨的中全會，通常是一年召開一次，所有討論的議案，都事先由中央政局和政治局常委會預備好，在中全會上差不多是無異議通過的。全會閉幕之後，到下次全會召開之前，中全會便處於休眠狀態，對政治局或政治局常委會起不了監督作用。越共自二○○二年起便在中全會實行質詢制度，每一位中全會委員都可以對政治局、中央書記處，包括總書記在內，以及中央檢查委員會提出質詢。最近更主張有關重大政策的決策、重要幹部的任免、大型工程項目的決定，都要由中全會投票表決。如此一來，中全會的權力便大了，而且要經常開會，起碼要一兩個月召開一次才能適應決策的進行。

３、黨代表大會召開之前，政治局要公布報告草案，讓全黨討論。

４、國會代表對政府工作也行使質詢權，包括對總理的質詢，並現場直播。

５、各省省委書記也差額選舉，選舉前候選人要公布電話和住址，接受監督；黨員也可自薦參選。

上述幾項政改，同真正的民主制尚有很大距離。不過共產黨向來是集權的，長期黑箱作業，今天越共居然肯作出如此改革，也該算是大大的進步了。這種改革不僅顯示越共從集權政黨開始走向民主化，給越南社會建立民主制度帶來可喜的預期，更重要的是，它對世界上尚存的幾個共產黨國家提供了示範作用，其中受到衝擊最大的，將會是中共，因為中共在地緣上與越南最接近，而且中共本身正面臨如何構建十七大新領導班子和如何產生第五代新領袖的困擾。

中共黨內和中國社會的反應
中國社會非常敏感，越南政改消息一傳到，立即引起中共黨內和社會兩方面的反應。

曾在鄧小平南巡批評江澤民對經濟改革趔趄不前時參與皇甫平寫作小組的前《人民日報》副總編輯周瑞金，立即在楊瀾辦的《觀察星》電子雜誌上發表《越南改革值得關注》一文，認為越南已體悟到，經濟改革推進到一定階段，一定要相應地推進政治體制改革，目前越南所推行的政改，就是邁出切實的步伐，積極又穩妥，值得中國學習。這篇文章又在國內網絡流傳，引起「越南能，為甚麼中國不能」的效應，逼使中共負責意識形態部門立即組織黨文化棍子對周瑞金進行圍剿。

同在這個時候，魯光輝辦的民間「中國國情諮詢網」也乘機舉行了一次民意測驗，主題是「中共總書記差額選舉調查」，徵詢讀者是否贊成在中國舉行像越南一樣的總書記差額選舉，三天內共有七百七十六人參加，贊成者五百八十二人，佔百分之七十五，可見民心所趨。此事使中共驚恐，擔心這類民意徵詢如果擴大，會構成輿論壓力，立即密令將該網站封閉，雖然隔了幾天又讓它恢復，但封閉本身就是一次嚴重的警告。

曲筆談黨內民主
最近中共中央黨校主辦的《學習時報》發表了幾篇題目吸引人的文章，其中有〈發展中共黨內民主需要建立競爭性選舉制度〉、〈中共領導與決策體制需要改革避免權力集中〉、〈保障黨員權利為中共黨內民主發展路徑〉、〈發展中共黨內民主需完善權力約束制衡機制〉等。所有這些題目所標榜的，都是有關黨內民主的大原則，如主張競選、反對權力集中、保障黨員權利以及權力制衡等，但它相當巧妙，文章內容上只談地方基層鄉鎮黨組織的事，將這些大原則放在基層組織使用，絕口不牽涉到省級或黨中央層面，正是只為皂吏，不罵州官，更不罵皇帝的做法。所以題目雖然「驚人」，文章仍能過關。這或許也是一種打擦邊球的辦法，即「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文章還有另一類妙處，它說：「無論從民主的內容來說，還是從保障黨員的權利來說，競爭性選舉都是中共黨內民主不可缺少的重要內容。」這裡所講的競爭性選舉，其實就是競選。在中國目前環境下，直接倡言「競選」是犯忌的，因為競選這兩個字有太明顯西方詞彙的意味，現在轉了彎抹了角改稱「競爭性選舉」，便沒有問題了。其實競爭性選舉比差額選舉更開放，差額選舉無論差額多少，候選人是由黨內決定的，競爭選舉的候選人完全可以自我推薦，無須被人決定。

這些文章無疑是曲筆談論黨內民主，其目的在於乘機昭示民主大原則。

黨內民主是黨內民主派企求的目標
所謂黨內民主，長期來是中共黨內民主派所企求的目標，老一輩黨內民主派如李銳、胡績偉、林牧、鮑彤、何家棟、馮蘭瑞等，都已受到壓制，無權無勢。但民主畢竟是獨裁的救星，當獨裁敗壞了整個黨的體制，或者當獨裁出現權力危機的時候，又會有新的民主派誕生。共產黨的組織原則有一個來自列寧的弔詭命題，稱為民主集中制，既說民主，又要集中，而實際上往往是集中壓倒民主，成了政治局常委會統馭一切，黨主席或總書記有唯一拍板權，最後演變成個人獨裁，最壞的時候便出現個人崇拜。即使如此，但理論上它仍承認集中是以民主為基礎的，於是黨內民主派便憑此作為爭取黨內民主的依據。

當年鄧小平想推翻華國鋒凡是派的勢力，也曾一度祭起黨內民主的旗幟，那時候，鄧小平鼓吹解放思想，公然認為民主是解放思想的重要條件，他甚至說：對於思想問題，無論如何不能用壓服的辦法；那些一聽到有點尖銳的議論就進行打擊壓制的惡劣作風必須堅決制止；打擊壓制實際上是軟弱或神經衰弱的表現。（見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三日鄧小平在中央工作會議閉幕會上的講話）。但當鄧贏得權力並鞏固之後，他便大權獨攬，後來連胡耀邦和趙紫陽那麼輕微的開明都不能容忍，終於釀成天安門血案。

此後，無論江澤民或胡錦濤，都把權力集中於一身，自封為黨核心，扼殺黨內民主。胡錦濤表面上吹吹「民主執政」，還在耶魯大學唱出「沒有民主，就沒有現代化」的高調，實際上他比江澤民更神經衰弱，更缺乏信心，整天擔心黨權旁落，絞盡腦汁搞「萬馬齊喑」，全面封鎖網絡，不准傳媒自主報導國內和國外敏感訊息，甚至連黨內都不允許傳播異樣聲音和信息，所以越南政改消息在黨內也遭到封殺。但人畢竟是有思想的動物，對一些不義不合理的事情自然會有獨立見解，即使以為站在集中派一邊的人，到了某個時候，或在某些問題上，又會變成民主派，周瑞金便是一例。

權力重分配是出現黨內民主的契機
依照中共潛在的規則，當黨的最高領導人仍有能力控制全黨的時候，黨內民主是很難產生的；只有到了最高權力轉移發生爭執時，黨內才會出現民主的契機。

鄧小平權謀深邃之處，就是他懂得避免最高權力轉移時發生爭執危機這個道理，所以他才會有欽定隔代傳承這一點，藉以保持權力轉移的穩定性。但胡錦濤沒有欽定傳承的權威，目前他正面臨兩個問題：一、如何組合十七大領導班子？二、如何產生第五代領導人？在這兩個問題上他都不可能一人說了就算，他必須在各種勢力之間尋求平衡點，非常可能顧得葫蘆失掉瓢，爭執由此引起危機，爆發權力衝突，這時候對壘的一邊便有可能祭起黨內民主的旗幟，越南政改也有可能發揮借鏡作用。


	政改：越共能，中共不能 ◎ 許行 ● 最近越共開始黨內民主改革，對中共衝擊不小，皇甫平寫作小組作者周瑞金即指出政改學越南的建議。但中共當局恐慌，對消息進行封鎖。 ● 越南首都河內一景。（美聯社）經濟改革比中國起步遲十多年的越南，在政改方面反而走在中國之前。雖然中共已全面封鎖越南政改消息，但它在黨內是瞞不了的，定會起發酵作用，在適當時機，特別是遇到黨內權力重分配的關頭，便不可避免地要發作出來，成為黨內爭論民主的借鏡。越南政改的要點據報導，越南政改大致有以下幾個要點：１、總書記差額選舉。這是全世界共產黨從未有過的創舉。共產黨原是一個集權政黨，負有黨最高權力的總書記向來是內定的，不是由幾個巨頭在內部暗底權力較量中產生，便是由有權勢的元老們幕後磋商決定。越共今年四月間在河內舉行的第十屆黨大會上居然改變過去習慣，進行差額選舉，由原書記農德孟和胡志明市委書記阮明哲二人參選，再由中全會投票表決，實在不同凡響。雖然結果仍是原總書記農德孟當選，但阮明哲也沒有因參選失敗而受到報復，反而在六月的國會選舉中以百分之九十四的票數當選為國家主席。２、強化中全會職能。共產黨的中全會，通常是一年召開一次，所有討論的議案，都事先由中央政局和政治局常委會預備好，在中全會上差不多是無異議通過的。全會閉幕之後，到下次全會召開之前，中全會便處於休眠狀態，對政治局或政治局常委會起不了監督作用。越共自二○○二年起便在中全會實行質詢制度，每一位中全會委員都可以對政治局、中央書記處，包括總書記在內，以及中央檢查委員會提出質詢。最近更主張有關重大政策的決策、重要幹部的任免、大型工程項目的決定，都要由中全會投票表決。如此一來，中全會的權力便大了，而且要經常開會，起碼要一兩個月召開一次才能適應決策的進行。３、黨代表大會召開之前，政治局要公布報告草案，讓全黨討論。４、國會代表對政府工作也行使質詢權，包括對總理的質詢，並現場直播。５、各省省委書記也差額選舉，選舉前候選人要公布電話和住址，接受監督；黨員也可自薦參選。上述幾項政改，同真正的民主制尚有很大距離。不過共產黨向來是集權的，長期黑箱作業，今天越共居然肯作出如此改革，也該算是大大的進步了。這種改革不僅顯示越共從集權政黨開始走向民主化，給越南社會建立民主制度帶來可喜的預期，更重要的是，它對世界上尚存的幾個共產黨國家提供了示範作用，其中受到衝擊最大的，將會是中共，因為中共在地緣上與越南最接近，而且中共本身正面臨如何構建十七大新領導班子和如何產生第五代新領袖的困擾。中共黨內和中國社會的反應中國社會非常敏感，越南政改消息一傳到，立即引起中共黨內和社會兩方面的反應。曾在鄧小平南巡批評江澤民對經濟改革趔趄不前時參與皇甫平寫作小組的前《人民日報》副總編輯周瑞金，立即在楊瀾辦的《觀察星》電子雜誌上發表《越南改革值得關注》一文，認為越南已體悟到，經濟改革推進到一定階段，一定要相應地推進政治體制改革，目前越南所推行的政改，就是邁出切實的步伐，積極又穩妥，值得中國學習。這篇文章又在國內網絡流傳，引起「越南能，為甚麼中國不能」的效應，逼使中共負責意識形態部門立即組織黨文化棍子對周瑞金進行圍剿。同在這個時候，魯光輝辦的民間「中國國情諮詢網」也乘機舉行了一次民意測驗，主題是「中共總書記差額選舉調查」，徵詢讀者是否贊成在中國舉行像越南一樣的總書記差額選舉，三天內共有七百七十六人參加，贊成者五百八十二人，佔百分之七十五，可見民心所趨。此事使中共驚恐，擔心這類民意徵詢如果擴大，會構成輿論壓力，立即密令將該網站封閉，雖然隔了幾天又讓它恢復，但封閉本身就是一次嚴重的警告。曲筆談黨內民主最近中共中央黨校主辦的《學習時報》發表了幾篇題目吸引人的文章，其中有〈發展中共黨內民主需要建立競爭性選舉制度〉、〈中共領導與決策體制需要改革避免權力集中〉、〈保障黨員權利為中共黨內民主發展路徑〉、〈發展中共黨內民主需完善權力約束制衡機制〉等。所有這些題目所標榜的，都是有關黨內民主的大原則，如主張競選、反對權力集中、保障黨員權利以及權力制衡等，但它相當巧妙，文章內容上只談地方基層鄉鎮黨組織的事，將這些大原則放在基層組織使用，絕口不牽涉到省級或黨中央層面，正是只為皂吏，不罵州官，更不罵皇帝的做法。所以題目雖然「驚人」，文章仍能過關。這或許也是一種打擦邊球的辦法，即「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文章還有另一類妙處，它說：「無論從民主的內容來說，還是從保障黨員的權利來說，競爭性選舉都是中共黨內民主不可缺少的重要內容。」這裡所講的競爭性選舉，其實就是競選。在中國目前環境下，直接倡言「競選」是犯忌的，因為競選這兩個字有太明顯西方詞彙的意味，現在轉了彎抹了角改稱「競爭性選舉」，便沒有問題了。其實競爭性選舉比差額選舉更開放，差額選舉無論差額多少，候選人是由黨內決定的，競爭選舉的候選人完全可以自我推薦，無須被人決定。這些文章無疑是曲筆談論黨內民主，其目的在於乘機昭示民主大原則。黨內民主是黨內民主派企求的目標所謂黨內民主，長期來是中共黨內民主派所企求的目標，老一輩黨內民主派如李銳、胡績偉、林牧、鮑彤、何家棟、馮蘭瑞等，都已受到壓制，無權無勢。但民主畢竟是獨裁的救星，當獨裁敗壞了整個黨的體制，或者當獨裁出現權力危機的時候，又會有新的民主派誕生。共產黨的組織原則有一個來自列寧的弔詭命題，稱為民主集中制，既說民主，又要集中，而實際上往往是集中壓倒民主，成了政治局常委會統馭一切，黨主席或總書記有唯一拍板權，最後演變成個人獨裁，最壞的時候便出現個人崇拜。即使如此，但理論上它仍承認集中是以民主為基礎的，於是黨內民主派便憑此作為爭取黨內民主的依據。當年鄧小平想推翻華國鋒凡是派的勢力，也曾一度祭起黨內民主的旗幟，那時候，鄧小平鼓吹解放思想，公然認為民主是解放思想的重要條件，他甚至說：對於思想問題，無論如何不能用壓服的辦法；那些一聽到有點尖銳的議論就進行打擊壓制的惡劣作風必須堅決制止；打擊壓制實際上是軟弱或神經衰弱的表現。（見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三日鄧小平在中央工作會議閉幕會上的講話）。但當鄧贏得權力並鞏固之後，他便大權獨攬，後來連胡耀邦和趙紫陽那麼輕微的開明都不能容忍，終於釀成天安門血案。此後，無論江澤民或胡錦濤，都把權力集中於一身，自封為黨核心，扼殺黨內民主。胡錦濤表面上吹吹「民主執政」，還在耶魯大學唱出「沒有民主，就沒有現代化」的高調，實際上他比江澤民更神經衰弱，更缺乏信心，整天擔心黨權旁落，絞盡腦汁搞「萬馬齊喑」，全面封鎖網絡，不准傳媒自主報導國內和國外敏感訊息，甚至連黨內都不允許傳播異樣聲音和信息，所以越南政改消息在黨內也遭到封殺。但人畢竟是有思想的動物，對一些不義不合理的事情自然會有獨立見解，即使以為站在集中派一邊的人，到了某個時候，或在某些問題上，又會變成民主派，周瑞金便是一例。權力重分配是出現黨內民主的契機依照中共潛在的規則，當黨的最高領導人仍有能力控制全黨的時候，黨內民主是很難產生的；只有到了最高權力轉移發生爭執時，黨內才會出現民主的契機。鄧小平權謀深邃之處，就是他懂得避免最高權力轉移時發生爭執危機這個道理，所以他才會有欽定隔代傳承這一點，藉以保持權力轉移的穩定性。但胡錦濤沒有欽定傳承的權威，目前他正面臨兩個問題：一、如何組合十七大領導班子？二、如何產生第五代領導人？在這兩個問題上他都不可能一人說了就算，他必須在各種勢力之間尋求平衡點，非常可能顧得葫蘆失掉瓢，爭執由此引起危機，爆發權力衝突，這時候對壘的一邊便有可能祭起黨內民主的旗幟，越南政改也有可能發揮借鏡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