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梅時節
作者: 高 風

文化走廊

更新於︰2013-05-04 Print Friendly and PDF

其實同黃梅時節的天氣有各種各樣的解釋一樣,「愛國愛港」也各有各的理解闡述,唯是人狼嘷變、鷹犬塞途,肉在砧板上的港人算甚麼,必然以喬老爺的御旨為標準。

黃梅時節,水潤土溽,蒸鬱霧凝,濕濕漉漉。蝸居洗手間的瓷磚天花與牆壁竟然水珠瑩然,不知是給天老爺還是喬老爺激得冷汗都標了出來。

乾隆年間安徽桐城有三位書生把酒閒聊,忽辯論起黃梅時節的天氣來。一位說多雨,舉趙師秀《有約》詩為證: 

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

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

另一位則說多晴,舉曾幾《三衢道中》詩為證:

梅子黃時日日晴,小溪泛盡卻山行。

綠蔭不減來時路,添得黃鸝四五聲。

二人爭執不下,第三者居間調解,說晴雨各半,並舉戴敏《遊張園》詩為證:

乳鴨池塘水淺深,熟梅天氣半晴陰。

東園載酒西園醉,摘盡枇杷一樹金。

三首詩都是寫黃梅時節,一說「家家雨」,一說「日日晴」,第三個介乎其間說「半晴陰」,煞是有趣。其實只是三位詩人當時所處黃梅時節的環境與心情各不相同而已。

此則軼聞載於《清稗類鈔》,年少時在書房舊書堆中閱到這本書。印象最深的卻是,《清稗類鈔》將這三首詩誤為唐詩,小子學識淺薄信以為真,但在唐詩中亂翻又找不到此三位詩人及其作品。偶然機會,問道於「橋」,其時范煙橋先生尚未出任蘇州市文化局長,還在教我們蘇州高級中學的文學課。范先生見問,拿過書去一看便道,錯了,此三位詩人是宋代大家,是宋詩,手民之誤吧。我頓時恍然大悟。可惜,這位學養優博的民國時代著名作家,鴛鴦蝴蝶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沒再浸淫到多少年的梅雨詩意,已被文革的狂風暴雨颳去道山。

梅子生青熟黃,黃熟時節確實多雨,空氣都濛濛漓漓,趙師秀的「家家雨」應該是最真實的寫照。我不喜歡黃梅天卻很愛吃梅子。別以為梅花僅是觀賞花,最早植梅是為採果作調味品使用,商代便有此記載,梅果幾乎同食鹽一樣重要。梅花另作觀賞栽培大致起源於漢代初年,當時不僅有食用的梅,還有供觀賞的重瓣梅花。宋代是觀賞梅的繁盛時期,大詩人范成大不但寫梅詩聞名遐邇,還編寫了世界上最早的一部梅花專著《梅譜》。當今最著名的賞梅勝地有廣東大庾嶺的羅浮山、杭州西湖的孤山、蘇州鄧尉的香雪海、無鍚的梅園和武昌東湖的梅嶺。有幸的是,除了羅浮山,青年時代在大陸當記者、編輯時都曾涉足,一飽眼福。

不過年紀大了,懷起舊來,最魂牽夢繫的反而不是那些賞梅名勝,而是蘇州老家後園那株梅樹。枝桿蒼勁,高達六七米,樹皮呈古銅色,樹葉邊緣有細銳鋸齒,開紫色花。跟香雪海的梅花相比,一點都不美,因它不是觀賞梅,卻會結很多很多梅子。自從國共內戰,外婆長居我家主理家政後,我們一幫小孩子最有口福了,連後園的梅樹也物盡其用,外婆會製蜜漬梅子;部份梅子留作夏天飲用的酸梅湯;還會炮製烏梅,是用花生殼煙熏製成,腸胃不適可以沖來飲。孩提時,外婆每年都會叫我帶一瓶蜜漬梅子去學校,分給小書友品嚐。

提起幼時,我還曾錯將蠟梅當成梅的一種,其實蠟梅並非梅類,蠟梅是蠟梅科,梅花則是薔薇科。蠟梅原名黃梅,至宋代,蘇東坡見黃梅花似蜜蠟,遂命名為「蠟梅」,並作詩吟之。自此再也無人叫它黃梅。又因蠟梅於臘月開花,有人誤稱它「臘梅」,積非成是也通用了。

對了,文首提到的「喬老爺」,當然是北京那位擅改基本法,將特首條件加上「愛國愛港」的北大人。其實同黃梅時節的天氣有各種各樣的解釋一樣,「愛國愛港」也各有各的理解闡述,唯是人狼嘷變、鷹犬塞途,肉在砧板上的港人算甚麼,必然以喬老爺的御旨為標準。

香港到了黃梅天,很不爽,真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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