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製造廠備忘錄(續一)
作者: 李文西

歷史話題

更新於︰2013-06-08 Print Friendly and PDF

從文革前夕炮製的《歐陽海之歌》到延安的張思德、山西的劉胡蘭,這些為共產黨而犧牲的青年男女,哪一個不是偽造的宣傳品?他們無謂的死,造就了誰的偉大光榮?


●文革前軍隊作家金敬邁深刻反省過去在上級
壓力下虛構誇張炮製《歐陽海之歌》的內幕。

一九六三年,廣州軍區作家金敬邁下部隊體驗生活,聽說一四○師出了個「大事故」:一個平時調皮搗蛋的名叫歐陽海的戰士被火車撞死了,連累整個連隊評不上「四好」。出於好奇,金敬邁去了歐陽海生前所在的部隊,作了六天的採訪。

金敬邁用二十八天寫下近三十萬字的小說初稿;後來遵照高層的指示,不斷刪改,終於一九六五年十月出版《歐陽海之歌》。

《歐陽海之歌》與大學解放軍

小說梗概如下:歐陽海生於湖南一貧苦農民家庭,幼時乞討,賣炭為生。「解放後」,夢想當兵。一九五八年應徵入伍,加入共青團,立下三等功。一年後,提升為班長,只幾個月帶班成為的戰術標兵班,第二次立下三等功。一九六○年,加入共產黨。連年立功受獎,被樹為各種標兵,譽滿全團。

一九六三年十一月,連隊出發野營訓練,歐陽海隨炮兵連進入峽谷。恰遇火車開來,讓炮兵連一匹背負鋼鐵炮架的馬受驚,躥上鐵道,死活不動。眼看就要闖下大禍,歐陽海以異常的敏捷衝上鐵軌,使盡全力把嚇呆的牲口推出軌道,自身被火車輾壓。列車安然,滑行三百米後停了下來,歐陽海被送衡山醫院後不治而死。

真實的歐陽海卻不是小說中的英雄。他很調皮,經常頂撞那個被戰士們瞧不起的「雞腸小肚」的連指導員⋯⋯這些情節都被刪掉,高層指示說:歐陽海不能反他的指導員。指導員是「黨的化身」,不能有品質上的問題。然後增補許多如「活學活用」毛語錄之類,大多數是無中生有的。

主要情節也是假的。歐陽海是利用休息日趕著部隊的馬車外出做私事,為怕被處分才拚命要將馬趕出鐵道。金敬邁「醒」來後說:說是馬受驚了,跑到軌道上去了。用得著你推嗎?火車來了馬自然就跑開了。結果火車一來,馬還是跑了,人哪有馬快啊,就給壓死了。正因為歐陽海犯了紀律,他的連隊才評不上「四好」。

只是由於當時正在「全國學解放軍」,按照高層指示,才將歐陽海扭曲捏造成一個新的「紅色經典」。

金敬邁文革關押七年終於覺醒

《歐陽海之歌》發行量直逼三千萬,創下中國小說發行量的最高記錄。金敬邁獲得稿費二千三百四十元,這在當年是不小的一筆錢。他到處作報告,受到江青的賞識和「重用」。文革開始當上了「中央文革文藝組負責人」。五一節登上天安門城樓,以「解放軍負責人」的身份,受到毛澤東的接見。全國作協、劇協、美協、影協、舞協⋯⋯連體委都歸他管,官比「文化部長」還大。

金敬邁畢竟不是一個善於巴結的人,因一系列「不聽話的舉動」開罪了江青,他在「中央文革」的位置上只風光了一百二十三天便「完蛋」,被弄進秦城監獄單獨監禁,一關就是七年多。大罪有兩條:一是整江青的材料;二是企圖綁架毛主席。這種「莫須有」,在當時簡直是「死有餘辜」啊。

一九七六年毛澤東終於下地獄,去見他的「列祖斯宗」,金敬邁才得以走出秦城,換了江青進去。鐵窗滋味如何?,關在他旁邊牢房裡的人,大概有一半都瘋了。金敬邁沒有瘋,是因為他拚命要求看書——他把《馬恩全集》、《列寧全集》和《毛澤東選集》至少通讀了三四遍。

漫長的監禁使他 「明白了很多道理,看清了很多人。」從而發現自己多少年來思想上的困苦煩惱和疑惑,皆因有人在裝神弄鬼,輕信了他們。金敬邁說,我也曾真誠地參加了造神造鬼的行列,而且不遺餘力,聲嘶力竭」。最後他說:「寫《歐陽海之歌》的時候,我正睡著。現在,我醒了。」

種鴉片煉鴉片而死重於泰山

《毛澤東選集》有所謂「老三篇」,即《為人民服務》、《紀念白求恩》和《愚公移山》,是當年每一個中國人都要背誦的。

老三篇一樣充滿偽造與欺騙。《為人民服務》說的張思德,一個被描繪成是「為新中國成立作出突出貢獻的英雄模範人物」。毛澤東在文章裡說他「為人民利益而死,是比泰山還要重的」。教材說張思德於一九四四年被派往安塞縣燒木炭,因「炭窯突然崩塌,不幸犧牲」。事實如何?

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張耀杰曾親自到延安的南泥灣實地考察過。他在文章裡說:「據當地政府官員講,南泥灣本來是延安地區唯一的原始森林,被王震的三五九旅用極其野蠻落後的方式砍伐燒荒後,種植了大片的鴉片,《為人民服務》中的張思德,就是在燒製煙土的過程中被活埋在窯洞裡面的。」

當年共產國際派駐延安的聯絡員兼塔斯社記者彼得·弗拉基米洛夫(中國名字叫孫平)留下一本《延安日記》,記錄了一九四二年五月到一九四五年十一月期間他在延安的見聞和感想,其中多處披露了共產黨所謂大生產運動在根據地種植鴉片販賣以換取經費的情況。事實是種植罌粟,製造鴉片。

一九四二年八月二日的延安日記寫道:「毛澤東邀請尤任到他的住地去,要教尤任打麻將。在玩牌的時候,尤任問道:「毛澤東同志,特區的農民往往由於非法買賣鴉片受到懲辦,而現在連共產黨領導的軍隊和機關也在公開生產鴉片,這是怎麼回事?」

毛澤東沒吭聲。鄧發回答了這個問題。他說:以前特區只是把鹽和堿運銷國統區。我們一掛掛大車滿載著鹽出去,帶回來的錢袋卻是癟癟的,而且還只是一個錢袋!現在,我們送出去癟癟一袋鴉片,就能帶回滿滿一車的錢。我們就用這些錢向國民黨買武器,回頭再用這些武器去收拾他們!」

四三年一月二十九日寫道:「到處都在做非法的鴉片交易。例如,在柴陵,還在步兵第一二○師師部,撥出一間房子來加工原料,製成鴉片後就從這裡運往市場。」

當年中共極力宣揚「南泥灣精神」,由賀敬之作詞、馬可作曲、郭蘭英演唱的《南泥灣》曾經膾炙人囗,什麼「到處是莊稼,遍地是牛羊」,什麼「鮮花開滿山」,「陝北的好江南」⋯⋯原來那「莊稼」是罌粟;不是滿山的鮮花,而是美麗的罌粟花!

請看,種鴉片、煉鴉片而死被美化成「死得重於泰山」⋯⋯中國大陸人就這樣被毛澤東們欺騙了半個多世紀!

死不光榮:劉胡蘭死的真相

習總夫人彭麗媛唱過一支很好聽的歌,叫《一道道水來一道道山》——歌劇《劉胡蘭》的一個唱段。劉胡蘭可是「人民共和國」的一個特大「英雄」呀!

劉胡蘭何許人也?中共教科書介紹,劉胡蘭(1932—1947)原名劉富蘭,出生於文水縣一個中農家庭。電影宣傳畫上的劉胡蘭,五花大綁,被日本兵押著走赴刑場。文字說明:婦救會秘書、第五區「抗聯」婦女幹事,並被吸收為中共候補黨員。一九四七年一月十二日十二日,年僅十五歲的劉胡蘭,從容地躺在敵人的鍘刀下,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獻出了寶貴的生命。毛主席為她題詞:「生的偉大,死的光榮」。

二○○七年一月十二日是劉胡蘭被殺六十週年紀念日,北大副教授阿憶在博客中撰寫題為《在武力脅迫下,鄉親們顫抖著,鍘死了劉胡蘭》的博文,文章稱劉胡蘭並非被國民黨所害,而是死於鄉親們的鍘刀之下。

阿憶說:「這次採訪最令人震驚的是,老人們說,劉胡蘭並非被國民黨軍鍘死,而是他們用槍托擊打幾名老鄉,逼迫他們去鍘劉胡蘭,鄉親們出於恐懼,顫抖著,鍘死了他們看著長大的小閨女。事後,有的老鄉精神失常。」但在後來關於劉胡蘭英勇「就義」的宣傳資料中,卻「完全剝除了這個事實」,只有劉胡蘭英勇不屈,慷慨就義,「犧牲」在敵人的鍘刀之下的描寫。一九四九年後這些鄉親遭到槍斃、坐牢的懲罰。

維基百科也採用以上說法,稱劉胡蘭參與暗殺雲周西村村長石佩懷,後被親閻軍的村民鍘刀鍘死,死者七人。劉胡蘭之死顯然與日本人無關。日本一九四五年就已經投降,劉等死於四七年。

也有文章說,劉胡蘭配合共產黨的敵後武工隊處死本村村長石佩懷,因為村長為閻錫山的軍隊派糧派款,遞送情報。劉胡蘭參與殺死村長,後來被殺,殺人償命。在那個內戰年月,中國人互相殘殺,一點也不偉大光榮。劉死後被追認為共產黨員。

學者章立凡(章乃器之子)認為:「這個丫頭比較二,人家偷驢她拔橛兒,搭上了小命兒一條。一直搞不大明白,為何題寫『生的偉大,死的光榮』?貌似語法不通啊!無數的『光榮』成就了誰的『偉大』?」事實上,劉胡蘭只不過是共產黨奪權的漫長過程中被利用的一個小不點。

就說抗日吧。在國民黨官兵拚死抗日的時候,毛澤東們正躲在延安小朝廷逍遙度日,賣鴉片賺大錢,開舞會泡二奶,「衣分三色,食分五等」,搞「整風」排除異己。毛指示「一分抗日,二分應付,七分發展」,讓日蔣兩敗俱傷,他老毛才出來收拾山河,登基做「皇帝」——黨都不打日本,劉胡蘭一個小女孩,會有什麼「抗日」功勳?

(二○一三年四月二十八日於香港東西書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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