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電台電視部推出導演嚴浩的訪談節目，頭炮讓女線女自吹自擂，刻意抹殺她在文革中不光彩的事。

香港電台電視部最近播映了一個名為「品味人生」的訪談節目，邀請拍《似水流年》一片成名的香港導演嚴浩擔任主持，頭炮推出的是年過八旬，久未接受專訪的廣東粵劇名伶紅線女。粵港兩地老一輩居民和粵劇愛好者對紅線女的經歷並不陌生，可是這個訪談的內容不盡不實，只顧吹捧這位被中共統戰利用的老伶人，還訛稱紅線女在文革期間十三年沒有演出，讓她把自己塑造成飽受迫害的受難者，彷彿紅線女曾奉江青指示大搞樣板戲的往事從沒發生。

緊跟江青粵劇界不齒

樣板戲也是歷史的一部份，海外有不少學者把樣板戲作為專題研究，但某些人則把這段經歷視為不光彩的事，刻意抹殺。筆者年前在《開放》雜誌撰文提到廣東的粵劇藝人在五十年代與共產政權渡過一段蜜月期後，惡運逐漸迫近。六十年代初，古裝戲已經基本停演，觀眾只能看到《山鄉風雲》這類宣揚中共武裝起義的革命戲，伶人也要頻頻下鄉參與勞動。文化大革命驟至，廣東粵劇院癱瘓，「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統統被打倒，傳統文化藝術一概定為「封、資、修」貨色，名伶老倌被剃陰陽頭批鬥，掛牌遊街，繼而下放到英德茶場勞動改造。（有關文章一度被大陸介紹戲曲文化的網站轉載，但最近遭刪除。）

一九五五年底從香港北上投懷新中國的紅線女，在文革爆發初期，同樣遭到批鬥勞改，但她獲江青器重，亦緊跟政治風向，七十年代初已被江青安排主政新成立的廣東粵劇團，牽頭大搞樣板戲，在《沙家浜》中親自擔演主角阿慶嫂，這粵劇電影七十年代中曾在香港左派的電影院公映，現時YouTube網頁亦可找到部份片段，那如何能說她在文革期間十三年沒有演出？粵劇中人指紅線女在這期間嚴重左傾，囂張跋扈，儼如江青的代言人，惹來不少非議。跟他同期的粵劇伶人羅品超在文革後復出，曾公開談及對紅線女的不滿。由劉伶玉撰寫的《羅品超奇傳》，便有一章題為：「對阿女愛恨交織」，交待有關細節。

被中共統戰跟戀人黃河分手

當中提到一九七六年一月十二日上午，總理周恩來才逝世幾天，紅線女已組織排戲，頓時遭到劇團眾人抵制，大家議論著全國都在悼念周總理，不搞娛樂，不搞唱歌：：：但紅線女竟拍枱大發雷霆，指團員不能怠工，要抓革命促生產！羅品超與另一老伶人文覺非聞訊趕至，狠狠地瞪著紅線女，然後捧著《人民日報》用沉重的聲音朗誦中央發出全國悼念周總理的訃告，使紅線女啞口無言......

四人幫下台後，站錯隊跟錯風的紅線女自然遭隔離審查，但中共要搞改革開放，不忘利用這位紅極一時的伶人發揮統戰功能，在一九七九年便批准紅線女復出露面；不過，她無法見容於其他同輩伶人，如羅品超、文覺非、郎筠玉等均不齒其過往所為，文覺非和廣州藝壇名人張悅楷還創作了一場相聲，名為「江毒深」，把她揶揄一番，紅線女最終離開了廣東粵劇院自立門紅線女今次露面「品味人生」節目，刻意坐在毛澤東贈予她的兩行金漆題字前接受訪問，以顯光榮。但有關這篇題字涉及她與影星黃河轟動一時的戀情，她就語焉不詳。黃河（一九一九至二○○八年）本名黃世傑，廣東出生，未幾移居天津，後轉學至上海醫學院，一九三九年參與電影演出，四六年移居香港兼拍國粵語片，成為電影一線小生。紅線女在八十年代出版的前半生自傳中指出：「一九五五年與馬師曾離婚後，因拍電影《富貴似浮雲》而跟黃河認識，繼而相戀並計劃結婚。」但二人最終陷入國共兩黨的統戰鬥爭而分手收場。紅線女當時堅決返回大陸發展，黃河到廣州「箍煲」不成回港自殺，獲救後公開表示被欺騙感情，帶往廣州的家財被中共當局扣存，人財兩空，黃河五七年又應台灣當局邀請，到金門前線參觀，發表反共宣言。當時外界對紅線女有不少批評，甚至懷疑紅線女是中共特務。

標榜老毛對她寫信題字

而在中共眼中，成功爭取紅線女回歸，是給予敵人狠狠的一擊，所以毛澤東在一九五八年特別題寫魯迅名句：「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贈予紅線女以茲鼓勵。題字的說明全文如下：「一九五七年，香港一些人罵紅線女，我看了高興，其中有黃河。他罵的是他自己，他說他要滅亡了。果然，已經在地球上被掃掉，不見了所謂黃河。而紅線女則活着，再活着，更活着，變成了勞動人民的紅線女。一九五八年，在武昌，紅線女同志對我說：寫幾個字給我，我希望。我說：好吧。因寫其右。」

一九九八年紅線女藝術中心在廣州成立時，紅線女把中間那幾句：「活着，再活着，更活着，變成了勞動人民的紅線女」放大鍍金放在大堂牆上作宣傳裝飾。

看來紅線女對中共仍是感恩載德，對中共摧殘傳統粵劇，以至自己在文革時的種種偏激作為，沒有反思慚愧。一位廣東的粵劇愛好者○八年在大陸的羊城網論壇發表文章：指女姐（紅線女）在文革初期受到紅衛兵衝擊後，皈依「毛主席的革命文藝路線」，不止一次讚頌江青同志對自己的關懷。只不過後來江青同志不行了，女姐一時也跌入深潭。文革過眼雲煙，女姐在「新時代」又譜出新篇。前幾年，女姐上京大概出席政協會議吧，有曾經治粵的「政治大佬」來代表團駐地看望代表，女姐等眾女代表簇擁著聆聽關懷。大佬一時高興，掏出鋼筆一支曰：今天沒什麼準備，就送你們一支鋼筆吧！站在大佬身邊的女姐捷足先登，一把搶過鋼筆。已經耄耋之年的女姐，像個青春少艾，拍著手掌，笑啊跳啊。此情此境，又何以堪！

     「藝術家」啊，你也太輕賤自己了，要知，窮一輩子奮鬥尚不能成就一個真正的藝術家。而「政治家」呢，倘若不靠民選，只要跟準了人，說不定就成了。還沒聽說過斯皮爾伯格（美國名導演，港譯史匹堡）、盧卡斯（美國名導演）得到哪位總統的賞賜而振奮的呢，僅僅是國情的不同？女姐一生演戲，把人生也演成了戲。

     《山鄉風雲》是根據吳有恆先生（前《羊城晚報》總編輯）的作品改編，吳有恆先生當了十多年的「地方主義」分子，文革前及文革中吃的苦頭不少。對國家苦難的根源一定會有所思考，所以他在復出後不久，就質疑：為什麼《國際歌》說「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而《東方紅》卻說「他是人民的大救星」？蓋《山鄉風雲》所宣揚的「暴力革命、武裝鬥爭」這種「法寶」，並不一定會產生英特納雄奈爾，反而會催生出以百姓為芻狗的「救世主」來。

    吳有恆先生是醒悟了，紅線女大概不會！

開放雜誌2010年2月號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