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信疆與香港冷戰
作者: 金 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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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2014-03-17 Print Friendly and PDF

在香港爭取雙普選的浪濤聲中,看到亞洲周刊新春一期《冷戰心態綁架香港》,論及明報更換總編輯事件時,邱立本先生提到高信疆在任職明報時的往事,我認為有失實的部分。由於和高先生多年的相識,可以提出一些見證待考。


●病中的高信疆(1940-2005)

亞洲周刊指稱將接任《明報》總編輯的鍾天祥,還沒上任就被缺席審判,被指為「共產黨同路人」。文章援引高信疆的先例,寫道:九七前夕,明報社長張曉卿邀請高信疆來香港主持明報,「這位在台灣報界擁有極高聲望的報人,甫抵港就被排除和誣陷他是親共,在流言蜚語中,他最後黯然離開。⋯⋯在恐懼政治的氛圍下,高信疆百口莫辯,心情一直鬱結,終於在前幾年患癌去世。他和鍾天祥一樣,都成為香港冷戰心態下的『獵巫』行動的受害者。」

香港水土不服,落荒而逃

一九九五年尾,高信疆告訴我將來香港主持明報,希望協助他做點準備工作,包括行前每天給他寄幾分香港報紙到台北,供他研究之用;幫他介紹適用的助手。我量力而為。並寫了一篇文章介紹他來港履新:《高信疆踏浪而來》。特別指出,「圈內人對高信疆的新使命不無擔憂」,因為「一位台灣教育背景的人士來主持香港一家大媒體,幾無先例,不同地域的文化差異,將是一項新的挑戰。」

果然,高信疆甫上任,就遭遇困難。找不到一位助理甚至秘書。而他的老闆授予的「全權」,據說很快就被拿掉一半:業務管理權。只負責編務。而在溝通上,也有問題,明報高層,不是粵語就是英語,二者都是高不熟悉的。講國語,大家不方便。我認為他來明報,太掉以輕心。但從未聽他說有對他「親共」的「誣陷」而被排擠出局。當然我不可能了解明報內部的「辦公室政治」,高信疆有過北京的人脈關係,如王蒙。明報記者席揚被釋放返港,聽說他是出了力的。大約一年半後,高離開了明報,他在香港機場打電話告訴我,他要走了。後來看到明報記者(趙來發?)的文章,才知道高信疆是經歷了一場「複雜而慘烈」的權力鬥爭,「落荒而逃」,但明報中人都認為他是一個「好人」。

捲入地產失利,北上謀生

高信疆在《明報》受到一定程度的杯葛,顯然是他「水土不服」和他那台灣的名士風度有關。至於離開明報後的遭遇,直到他去世,友朋們為尊者諱,我想提一提:有一天,他在台北告訴我,他現在「一無所有」了,銀行存款全部被凍結,房子也被封掉,只留下羅斯福路的寓所。原來他為一位地產商做擔保,因市道不好,一棟大樓滯銷,無法支付銀行的貸款(金額不小),擔保人責無旁貸而破產。高信疆別無選擇,去了北京,另覓生路。他做了「京萃周刊顧問」,說收入還不錯。大約是二○○三年,我們在香港機場見面。令我驚訝的是,他那翩翩儀容已被一頭花白所代替。那是我們最後一面。後來有媒體文章說他在北京,也有「寂寥」之感。不久就傳出他患癌症,返台治療。

二○○九年五月,高信疆在台北病逝。「感念他的恩惠和優雅之風」,我在紐約撰文,遙寄心香。稱他是「台灣中產階級文化的傳奇人物,卻是一個廣交遊並不以天下為己任的書生。」——因此,我以為,將高信疆在香港的遭遇,渲染為一個受所謂「冷戰心態」的攻擊、誣陷,而心情鬱結罹癌去世的「受害者」,是與實不符的嚴重扭曲。既不公平,也會造成世人對香港的政治恐怖印象,只會激化香港的社會衝突。至於《亞洲周刊》將香港民眾(包括泛民、媒體、知識界)在一國兩制背景下的民主訴求,以「冷戰恐懼政治」概括之,大做「麥卡錫主義」在香港上演的文章,——應該說是文不對題,有曲學阿世、聳人聽聞之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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