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共紅二代典型的命運
作者: 袁 晞

地球村

更新於︰2014-09-13 Print Friendly and PDF

金鐘按:本刊近年發了不少有關蘇聯演變的文章,旨在給中共研究提供一個有力的參照系。從深刻的歷史文化差異中顯示蘇共瓦解的必然性。現在中國紅二代當權,斯大林三子女不同的故事,仍然賦予現實的許多啟示。


●斯大林和長子雅科夫、女兒
斯維特蘭娜在二戰前。

斯大林去世至今,六十年過去了,與他有關的事情仍然為人關注,他的家人也不例外。斯大林有二子一女。《蘇聯歷史檔案選編》中有一些關於他們的內容,讀來讓人心情複雜。

大兒子雅科夫·約瑟夫維奇·朱加施維里生於1908年,是斯大林和第一個妻子葉卡捷琳娜·斯瓦尼澤所生,蘇德戰爭爆發的第一天這位年輕的炮兵連長就離開父親上了前線,不到一個月的7月16日被德軍俘虜,1943年在薩克森豪森集中營死於罪惡的納粹之手。

小兒子瓦西里·約瑟夫維奇·斯大林生於1921年3月,是斯大林與第二個妻子娜傑日達·謝爾蓋耶夫娜·阿利盧耶娃生的第一個孩子。這孩子小時候調皮,後來上了航校,青年瓦西里成為蘇聯空軍飛行員,在衛國戰爭中曾擊落敵機兩架,當了空軍的團長、師長,戰後曾任莫斯科軍區空軍副司令員和司令員。斯大林活著的時候他就酗酒鬧事,胡作非為,斯大林一死,他於1953年4月被捕,因侵吞國家財產、散佈反蘇言論等罪被判刑。他服刑到1961年,期間有幾個月 獲釋。1962年3月死於過量飲酒,死的時候還差兩天滿四十一周歲。

斯大林唯一的女兒斯維特蘭娜·約瑟夫娜·阿利盧耶娃(斯大林娜)是斯大林和阿利盧耶娃的第二個孩子,生於1926年,畢業於莫斯科大學歷史系,在經歷兩失敗的婚姻之後,她和在蘇聯的印度共產黨員布拉傑什·辛格同居,1966年辛格病故於莫斯科,同年11月蘇共中央政治局批准斯維特蘭娜護送辛格的骨灰回印度,但把她的兒女留在蘇聯。到印度後,斯維特蘭娜決定不回蘇聯,輾轉歐洲後於第二年到達美國。1978年取得美國國籍。她在美國結婚離婚,養育女兒,寫書出書。2011年11月因病在威斯康星州去世。

長子雅科夫:在德軍戰俘營中

《蘇聯歷史檔案選編》中有關雅科夫在和平的日子裡的檔案只有一件,是斯大林致妻子,也就是雅科夫的繼母阿利盧耶娜的一個兩句話的便條,斯大林寫道:

「代我轉告雅沙(雅科夫的愛稱——本文注),說他的行為像一個小流氓,一個騙子,我和這種人沒有也不可能有什麼共同點。隨他的便吧,喜歡在哪兒就在哪 兒,願意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

信寫於1928年,雅科夫二十歲的時候。據妹妹斯維特蘭娜在書中記載,父親不喜歡大哥,對他非常粗暴,只是嚴厲訓斥,從不傾心交談,這讓性格比較軟弱的雅科夫很痛苦。而阿利盧耶娃對他卻非常好,以母性的溫柔和善良撫平他心靈的創傷。繼母只比雅科夫年長8歲,卻盡到了母親的責任。據《蘇聯歷史檔案選編》的注釋說,「雅科夫因與父親關係緊張而試圖自殺,事後他去了列寧格勒,住在阿利盧耶娃的父母家裡。斯大林的這張便條顯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寫的。」據妹妹記述,外祖父和外祖母都非常善良、慈祥,對孫輩百般呵護,對雅沙也像對自己的親孫子一樣關心愛護。

檔案中有關雅科夫的另外三件給人沉重的感受。第一件是雅科夫被俘後,德國人審訊他的詳細記錄;還有兩件一是難友寫的雅科夫在戰俘營的情況;二是戰後參與審訊雅科夫的德國軍官向蘇聯內務部柏林行動處交待的雅科夫的死因。

在德國人的審訊記錄中,雅科夫多次被問到家庭情況,他並不隱瞞自己是蘇聯人民委員會主席斯大林的大兒子。在回答審訊時他說,自己有一個弟弟和一 個妹妹,並說自己已經結婚,有一個3歲的女兒。在審訊者說斯大林的第二個妻子是猶太人時,雅科夫說,自己的母親是格魯吉亞人,繼母是俄羅斯人。雅科夫說他 最後一次見到父親是德軍入侵蘇聯那一天,在這之前他與父親經常見面。德國人問:「6月22日,同父親分別時,他對您最後說了什麼?」雅科夫答:「他說: 『去吧,去戰鬥! 』」

在被問到作戰和被俘情況時,雅科夫說自己的師受到重創,損失了約60%到70%的坦克,部隊被擊潰了,他曾想指揮周圍的一些戰士進攻,「但是,他們都被嚇壞了,我一轉身,已經一個人也沒有了。」

德國人問:「您是自願到我們這裡來的,還是在戰鬥中被抓獲的?」雅科夫答:「不是自願的,我是被迫的。」問:「據說你們那裡有這樣的說法:由於害怕當俘虜,紅軍戰士最好在被俘前開槍自殺。」答:「關於這個問題我可以坦率地表達:如果我的紅軍戰士後退,如果我看見我的師後退,我自己也會開槍的,因為後退是不允許的。」德國人說,對蘇聯士兵來說,成為俘虜是一種恥辱,並問雅科夫,他被俘後他的家庭是否因此有不愉快的事情,雅科夫說,「我還活著,因此在父親面前我將感到恥辱。」「妻子倒是無所謂的。」他不想讓德國人通過電臺廣播他被俘的消息,他認為父親將因此看不起他。

記錄中有幾處說到蘇聯,雅科夫對自己的國家很有信心:「在俄國已經建立了自己的工業。俄國幾乎不依賴於任何人,任何人都不依賴。俄國有自己的一切⋯⋯」

蘇軍少校米納西揚在一份簡短的證明中說到自己在戰俘營親眼見到的雅科夫的情況,說他們1942年4至6月在戈麥爾堡戰俘營一同被關押。他寫道:「蘇聯軍官中很多人都認識雅沙·朱加施維里本人⋯⋯他表現得非常堅強,他用蘇聯軍官的勇敢和毫不動搖的行動證明了他不愧是他的偉大父親——元帥斯大林同志的兒子。他同其他的蘇聯軍官一樣,每天得到一百五十克水煮的『口糧』,一天一次不加任何調料的大頭菜湯。」他說雅科夫在戰俘營幹活,用骨頭雕小人、象棋等。

少校還寫道:「每天都有法西斯報紙的攝影記者和蓋世太保來向雅沙施加壓力,逼迫雅沙說出他們需要的情報,但每一次都遭到了雅沙堅決的拒絕:『我熱愛我的祖 國,我任何時候都不會說它的壞話!』」

二戰結束後,被蘇軍俘虜的德國翻譯告訴蘇聯內務部人員,雅科夫審訊後被送往薩克森豪森集中營。蘇聯內務部調查後確認,美軍1945年曾逮捕了一些薩克森豪森的工作人員,經蘇聯請求,美國人將這些俘虜交給了蘇聯。審訊這些人時,党衛軍上校、集中營警備司令卡因特爾和党衛軍中校、警備營營長韋格納說 了一些雅科夫在薩克森豪森的情況。

韋格納說,朱加施維里除了要一些他所感興趣的反映前線形勢的報紙以外,從來沒有提出過任何請求。「他總是表現得很獨立,對集中營管理當局總是帶著有幾分輕蔑的態度。」韋格納證明說,1943年底他才知道,朱加施維里是在「企圖逃跑的情況下」被值班哨兵開槍打死的。但槍殺的細節他不知道。

卡因特爾說的情況是:「朱加施維里若有所思地越過了通向鐵絲網的中間地帶。值班哨兵舉起了槍做好了射擊準備並喊道:『站住』。朱加施維里還繼續向前走。值班哨兵又喊道:『我要開槍了』。在喊聲之後,朱加施維里開始罵起來,並用雙手抓住制服,撕破了衣領,露出了胸膛,向哨兵喊道:『開槍吧』。值班 哨兵向他的頭部開了槍,朱加施維里被打死了。」卡因特爾補充說:「朱加施維里在哨兵開槍的同時抓住了帶有高壓電的鐵絲網並立即跌倒在前兩排帶刺的鐵絲上。」

卡因特爾還說,在接到希姆萊的命令將屍體取下火葬前,「被擊斃了的朱加施維里一直躺在那裡長達二十四個小時。然後,帝國安全機構派了兩名教授來到火葬場,他們做出了一份書面材料:朱加施維里先是被高壓電電流擊死,此後頭部才遭到槍擊。與此同時,文件裡還寫道:根據條例,值班哨兵的行動是正確的。」

「在教授們做出結論後,朱加施維里的屍體在火葬場被火化了,骨灰安放在骨灰盒裡,並與死亡調查檔一起被送到帝國安全總局。」

卡因特爾說,「朱加施維里被高壓電電流擊死是他編造出來的說法,目的是為了減輕自己對朱加施維里遭槍擊應負的責任。」

當被問到朱加施維里的個人檔案存放在哪裡時,卡因特爾回答說,檔案曾存放在他的保險櫃裡,德國投降前夕,他命令副官將檔全部銷毀了。

傳說,斯大林格勒戰役後,德國人想用雅科夫換回在戰役中被蘇軍俘虜的德國陸軍元帥包盧斯,斯大林不同意,說:「怎麼能用元帥換上尉?」還說:「如果我的兒子換回來了,我怎麼面對成千上萬的蘇聯被俘官兵的父母?」不過,現有的檔案中並沒有有關記載。

斯大林顯然是看過《蘇聯歷史檔案選編》中這些關於雅科夫的檔案,不知這位父親知道兒子的死因時是什麼心情。

據《不列顛簡明百科全書》「薩克森豪森」詞條載,在這個集中營位於德國北方,「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拘於該營的總人數前後達二十萬,其中有十萬人死於疾病、處決和在附近軍工廠的繁重苦役勞動。」雅科夫是這十萬慘死者之一。

雅科夫曾經是一個問題青年,有過軟弱、有過迷惘,據檔案中他的舅媽的日記記載他還多有風流韻事,但在祖國需要時,他告別父親妻子和年幼的女兒走上戰場,在納粹的集中營裡,他表現得很堅強,最後英勇地死在敵人的槍口下,成長為一個為國捐軀的英雄。


●斯大林長子雅科夫(中)1941 年被俘,死於德軍戰俘營。

次子瓦西里:父斥沒有教養厚顏無恥

《蘇聯歷史檔案選編》中有關次子瓦西里檔案比較多,有三十五件,從他小時候直到去世。最早的一件是瓦西里十二歲時,斯大林寫給祖巴羅夫別墅警衛隊長葉菲莫夫的,叫他「好好看著瓦夏(瓦西里的愛稱——本書注),別讓他胡鬧。不要放縱瓦夏,對他一定要嚴格要求。」同年,蘇聯內務人民委員部國家安全總局負責照看斯大林孩子的工作人員在給斯大林的匯報中說,「我提醒了瓦夏的一些毛病,並警告了他。他答應我從今天開始要好好表現。我建議老師不要包庇瓦夏的缺點⋯⋯」還說,瓦夏現在上的小學有很多淘氣包,最好是把瓦夏轉到另一所要求非常嚴格 的學校去。

轉學後的瓦西里有點進步,他給爸爸寫信說,這所學校非常好,表示自己要努力:「我想我也會成為一個好的紅色瓦西卡」。學校不僅對瓦西里管得很嚴,還生怕他有閃失,以至他給爸爸寫信說:「爸爸,我參加了學校的第一足球隊,可每次我去踢球時,就這個問題總是要進行談話,也就是說沒有爸爸的允許任何事情都不准做。請您給我寫信,告訴我,我能否去踢球。您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上著上著學,瓦西里光愛踢足球不想學習的毛病又出來了。轉學後的第二年,葉菲莫夫寫信給斯大林的警衛隊長弗拉西克說:瓦夏學習不好——懶惰,不是沒上化學課,就是不上地理課;他的筆記本的書面作業是用各種顏色的墨水寫的,而學校是不允許這樣做的;「在學校裡他還經常出現這樣的情況:不是忘記帶作業本,就是忘記帶鋼筆,而另外一支鋼筆不能用,這樣就不做作業了」;有時還裝病翹課。信中寫道:「瓦夏非常喜歡踢足球,經常是每隔一天放學後在學校踢足球,回到家已經不是下午三點鐘,而是晚上六七點鐘,自然很疲倦,做功課就有點困難。」「9月17日又有兩門課得分是『差』,而這種『差』的分數已經有五六 次了。」

瓦西里的毛病沒有改,到了青春期就更加嚴重。檔案中有一件瓦西里十七歲時斯大林給老師的信,信的開頭寫道:「您的關於瓦西里·斯大林的不良行為的信我已經收到了。謝謝您的來信。」斯大林在信中對自己的小兒子定性為:「瓦西里,一個被慣壞的且天分一般的少年,是一個沒有教養的人(粗野型的),並不總是誠實的,喜歡恫嚇軟弱的『師長』,經常是厚顏無恥,意志薄弱,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無組織性。」信中寫道:「各種各樣的『乾爹』和『乾媽』有時過分強調他是『斯大林的兒子』而把他寵壞了。」斯大林還說:

「我很高興,在您身上我看到了一位有自尊心的老師,對待瓦夏能像對待所有學生那樣,並要求這個厚顏無恥的學生遵守學校的全部規定。瓦西里是被校長們慣壞了,就像您提到的那位。這些弱骨頭的人,學校不是他們待的地方。而如果說瓦夏這個厚顏無恥的傢伙還沒有來得 毀掉自己,那麼這是因為在我們國家裡還有這樣一些老師,他們不放縱這些紈子弟。我的建議是:對瓦夏要更加嚴格地要求,不要害怕這任性的傢伙以『自殺』來進行虛張聲勢的訛詐性的威脅。在這方面我將支持您。」斯大林表示:「很遺憾,我不可能親自管教瓦西里。但是,我保證會時常過問他的情況。」

這位向家長斯大林反映真實情況,並得到斯大林肯定並沒有好果子吃,他第二學期就被學校除名。

因為斯大林不滿意,蘇聯教育人民委員部免除了瓦西里所在學校校長助理的職務,這位助理給斯大林寫信解釋說他兒子實在沒法兒管:「團支部書記和校長都證實,瓦夏要求特殊的待遇,他可以對任何行為都不承擔責任。這個學期末,他的行為舉止已達到了粗暴的地步⋯⋯」

普通中學念不下去的兒子被斯大林送進紀律嚴格的軍校,瓦西里成了卡恰航空學校的學員,可他一進學校就是特殊人物,貝利亞在給斯大林的信中說:「學術的領導知道瓦夏要來後,為他做了特殊安排,這種安排違反了學校現有的給學員規定的統一的條件。」瓦西里不住宿舍,而是住在學校的賓館裡;他要點學校廚師不會做的「東方菜」,校方只好派人去城裡打聽怎樣做這道菜;他還乘學校領導提供的汽車出門,用保密的高頻電話往莫斯科打電話。深知斯大林心思的貝利亞建議:為了保證瓦西里的安全,撤銷公開警衛,改為「隱秘的保護措施」;取消違反制度的特殊待遇,幫助他很好地學習,要他遵守紀律。

瓦西里是那種不愛動腦筋,而動手動腳能力極強的人,檔案裡的他在航校得到的鑒定是:不太重視理論學習,「對飛行非常感興趣。熱愛飛行。飛行技術掌握優秀,知識鞏固,但不夠重視駕駛技術中的『細節』,因此,在飛行中出現過幾次偏航的現象。」

1940年春天,剛滿十九歲的瓦西里從航校畢業,被授予中尉軍銜,同時也成為聯共(布)的預備黨員。到空軍部隊一年後,瓦西里到莫斯科想見父親,而斯大林正忙著不能見他,於是他寫信給父親說,自己的部隊用的是毛病百出的舊式飛機,想換成其他部隊已用上的新型飛機。在信的最後,兒子懇求:「父親,如果有時間,請給我回信,哪怕一行字也好,這對我來說將是最大的快樂,因為我非常想念你。」

在部隊瓦西里仍是玩主,升為上校團長的他結夥兒捕魚,在用航空炮彈炸魚時發生意外,一人死亡,瓦西里和另一人受傷。此事之後,斯大林簽署的蘇聯國防人民委員命令免除了瓦西里的航空兵團長職務,命令寫道:「斯大林上校由於酗酒和放縱自己,以及腐化和敗壞該團風氣而免除團長的職務。」斯大林在命令中說:「在沒有得到我的命令之前不許給他任何指揮職務。」並要求向他本人報告命令執行情況。

從檔案中看不到瓦西里什麼時候又恢復了指揮職務,檔案中有一件衛國戰爭剛結束時的鑒定書,由空軍上將魯堅科等簽字,上面記載:瓦西里在衛國戰爭中參戰三年零九個月,1944年5月起先後擔任航空學院教員和近衛殲擊師師長,他指揮的部隊進行了三十次空戰,擊落敵機十六架;在戰爭中他獲得紅旗勳 章、二級蘇沃洛夫勳章等多枚勳章。

下一份檔案是五年以後的,克里姆林宮醫療保健管理局局長給斯大林的信,說瓦西里患有神經衰弱、慢性胃粘膜和貧血等疾病。「上述疾病是由於長期嚴重酗酒所造成的。」信中說瓦西里曾癲癇病發作失去知覺,病情剛穩定,又大量飲酒,這樣多次反復,「因此他的身體很快又垮了」。

三年以後,父親死了,瓦西里慘了。老爸死後的第一份檔案就是對他的審訊記錄,記錄說瓦西里非法地使用了公款。錢用來幹什麼了呢?瓦西里說他和一名游泳健將同居,這女子慫恿他建游泳池,二百多萬盧布工程款是斯大林在世時蘇聯軍事部部長華西列夫斯基元帥批的。瓦西里也承認是他欺騙部長說「是父親委托我組織空軍體育工作」;接著軍事部副部長又支持瓦西里搞更大的運動中心,莫斯科市委書記把一個公園給他當建築工地,總之是一路綠燈,一群人拍馬屁。工程一年多就擱淺了,已經花了五百多萬盧布。

檔案中還有許多瓦西里的破事兒,如酗酒鬧事,同下屬亂搞男女關係,用住房和金錢拉攏運動員,拿公款給自己的情人、司機、按摩師開工資,乘坐軍用飛機去打獵,以運動隊為名花幾十萬馬克在德國買小汽車自己用,把空軍的飛機庫改建成訓馬場,還用軍費開支買飼料等等。

檔案記載,瓦西里對父親去世後對他的審查極為不滿,表示打算同外國記者建立聯繫,就斯大林去世後他的處境問題發表答記者問。內務部長立即將瓦西里的動向報告給部長會議主席馬林科夫並逮捕了他。到這種時候,斯大林活著時爭當瓦西里乾爹乾媽的人沒一個拉他一把。

貝利亞被捕後,瓦西里認為坑害他的是貝利亞及其手下,他又給莫洛托夫寫信,又是發表聲明,推翻了之前在審訊中的所有交待。蘇共二十大之後,瓦西里寫信給赫魯曉夫套近乎,說他「還記得您在媽媽葬禮上的講話,您在新聖母公墓講話的照片我一直保存在家庭相冊裡」。赫魯曉夫罷免了馬林科夫、布林加寧等人後,瓦西里又致函蘇共中央說布林加寧是偽君子。這類東西在檔案中有好幾件,可不管他怎麼折騰也沒有用。

刑期快滿時,叔叔大爺中總算有伏羅希洛夫出面與瓦西里談了一回話。蘇聯元帥伏羅希洛夫說:「現在你自由了,大家在幫助你在我們的社會裡找到自己的位置。你應該對此作出正確的判斷。」「你妹妹就表現得很好,行為舉止都很正確,沒有誰能找她的茬。她認為你是個不壞的人。直截了當地說,全都是這該死的伏特加的罪過。」伏羅希洛夫還說:「我是愛你的,並且希望你能過上另一種好的生活。你要同妹妹和好。」瓦西里說:「七年裡,她一次也沒有來看望我,我不能原諒她這一點。」

釋放前的1961年4月,有關部門向蘇共中央報告對瓦西里的處理辦法時說:「在監禁期間,瓦·約·斯大林沒有悔過自新,表現惡劣,具有挑釁性質,經常要求提供他父親在世時他所享有的特權。」報告說本想按最優惠的條件發給瓦西里每月三百盧布退休金,後考慮到他的行為敗壞了將軍的稱號,建議給他一百五十盧布。同時建議,將他安置在喀山一個工廠工作;並認為發他一個「用其他姓名的身份證是適宜的」。

出獄後的瓦西里照喝不誤,酗酒無度,不到一年就死了,死因是過量飲酒。死的時候瓦西里只是一個退役軍人,不過因為他是斯大林的兒子,國家安全委員會非常重視,由主席親自報告蘇聯黨政一把手赫魯曉夫,並建議:「我們認為不舉行軍事葬禮,將約·瓦·朱加施維里安葬在喀山市是適宜的。」

瓦西里從小就讓大人不省心,在周圍人的慣縱下調皮搗蛋,典型的紈子弟。當飛行員時有過英勇的行為,戰後當了大官兒,生活在阿諛奉迎的小人中,更是胡作非為。父親死後,不僅沒有了保護傘,有時還要當替罪羊。當獨裁者的兒子,沒有超常的自制力,很難做一個正常人。瓦西里有過幸福的童年,也有過紙醉 金迷的快樂,結局是不幸的。


●斯大林女斯維特蘭娜1967 年經印
度、日內瓦流亡美國。在紐約布魯克
林會見記者。她出版了三本回憶錄。

女兒斯維特蘭娜:教育良好富叛逆性

檔案中關於斯維特蘭娜的有二十二件。唯一的女兒是斯大林的掌上明珠。不知道斯大林對妻子阿利盧耶娃的自殺是否有點歉疚,據雅科夫的舅媽日記記載,阿利盧耶娃死後,斯大林變得比較溫和,比較有人情味。他把對女人的關愛都傾注到女兒身上,儘量抹去孩子失去母親的陰影。

女兒小時候是個乖乖女,只是因為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有點孤獨。她7歲時,斯大林在給警衛隊長葉菲莫夫的信中寫道:「斯維特蘭娜應儘快送到學校上學,否則,最後她會變得很孤僻的。」內務部安全總局的人給找了學校後,還請示斯大林:「最好給她找一個家庭女教師,今天我找到了一位,這位老師通曉德文、法文,自1919年起就黨員,單身,四十一歲,是一位很好的老師。」

小時候的斯維特蘭娜過得還可以,也很愛爸爸。檔案中有許多她給父親的信,感謝父親給她寫信、帶水果、給她有各種美味的包裹,從信中可見,斯維特蘭娜經常住在斯大林的別墅,有時騎馬,有時在森林裡玩一整天,還送她去索契度假,去在第比利斯的奶奶家玩。

成年後,斯維特蘭娜有了許多煩惱,她愛的男孩爸爸不喜歡,爸爸相中的人她又不愛,最後還是遵從父親的意志嫁給門當戶對的小日丹諾夫。生了孩子後,斯維特蘭娜決定離婚,檔案中她1952年在給父親的信中說:

「還在新年前夕,我就已經決定同他徹底分手了。這完全是必然的結局,因為我們差不多已有半 年時間丈夫不像丈夫、妻子不像妻子、不知道誰是誰了。他已經非常清楚地向我證明了——不是用語言,而是用行動——我對他來說既不珍貴,也不重要。此後,又 要求我把女兒留給他。不!對這個無情無義的教授、沒有心肝的『學問家』我已經受夠了。」

斯大林去世後,性格獨立的斯維特蘭娜並不想繼續享受原有的待遇,父親去世十幾天,她就給馬林科夫寫信,「謝絕提供我的家庭的那些權利⋯⋯我認為我們不能享受這些權利」;「謝絕每月四千盧布的臨時生活補貼」。蘇聯政府做出一項決定,給斯維特蘭娜和她的孩子提供一些物質方面的幫助,她可享用茹科夫卡別墅村的別墅,可以從蘇聯部長會議汽車基地叫車。批判斯大林後,講人情的赫魯曉夫也沒有取消這些權利。1964年11月17日,赫魯曉夫下臺幾天後,斯維特蘭娜就寫給新任部長會議主席柯西金,說自己已享受了十一年特權,現在孩子已經長大,別墅已再無必要了,也不需要使用汽車了,她說:「在我們總的來說還很困難、很樸素的生活背景下,擁有汽車和別墅,並且由國家付費,這一點使我在朋友面前很難為情,總之,在所有人面前都感到很不自在。」

1966年秋天,同居的印度男友布拉傑什·辛格病逝後,11月3日斯維特蘭娜致信蘇共中央第一書記勃列日涅夫,請求同意她去印度把辛格的骨灰撒到恆河裡,「懇求您,幫助我完成對他最後的義務。」還說:「這是他們的民族傳統。」她在信中說,她將乘飛機到新德里,然後去恆河邊的卡拉甘卡爾撒骨灰,並表示:「除了這兩個地方以外,我什麼地方也不去。除了最親近的親屬以外,我誰也不見。我向您保證,從政治立場方面絕不會發生任何可受指責的事情。」

由於斯大林的女兒是特殊人物,她出國是大事情,誰也不願獨自承擔責任,檔案中蘇共中央政治局的決定說,蘇共中央的八位政治局委員通過電話對這個問題進行了表決,「同意阿利盧耶娃·斯維特蘭娜的請求,批准她赴印度逗留七天。」並命克格勃派兩人陪同,還責成蘇聯駐印度大使「給予幫助」。

檔案中關於斯維特蘭娜的內容到此為止。到印度後,情況發生了變化,斯維特蘭娜脫離了克格勃的控制,從印度到了歐洲,再到美國,開始了另一段完全不同於過去的人生。我看過斯維特蘭娜寫的三本書,都是離開蘇聯後出版的。分別是《致友人的二十封信》、《僅僅一年》和《遙遠的樂聲》,這幾本書中,有她對蘇聯生活的回憶,也有對後來生活的記述和感悟。

《致友人的二十封信》是斯維特蘭娜「為了紀念我的母親」而寫的,書中是作者對自己前半生的回憶,書信體的作品親切感人。斯維特蘭娜說自己在克里姆林宮度過的二十五年歲月是「幕後的生活」。她寫道:「幕後是半明不暗的。從那裡你能看到觀眾在鼓掌,他們欣喜欲狂、目瞪口呆、全神貫注地聽著臺詞,被耀眼的五彩燈光和佈景照得睜不開眼睛。在那裡也能看到演員在扮演各種角色:沙皇、上帝、奴僕、跑龍套。你可以看到他們什麼時候在演戲,什麼時候像常人一樣地相互談話。幕後是半明不暗的,有老鼠、膠水和陳舊的佈景的氣味。」斯維特蘭娜認為在幕後觀察是有趣的,「在幕後生活的有:化妝師、提詞人、服裝管理人員。這些人無論如何不願意改變他們自己的生活和命運。沒有人比他們更懂得人生不過是個大舞臺,懂得在這個舞臺上,並非人人都能扮演他們預定想要充當的角色。」

寫在克里姆林宮的生活,難免不說到蘇聯高層的人和事,所以這本書在西方出版後,很多人把它當作瞭解鐵幕背後的重要資料。而斯維特蘭娜更願意把這本書看作是個人生活的回憶,的確,她在書中用大量筆墨深情地回憶著她與母親、外祖父們曾有過的普通人家的美好生活:母親的關愛、家人的親情,還有黑海岸上的沙灘,森林中的別墅⋯⋯是父親權力的登峰造極,是母親失望後的自殺破壞了一切,斯維特蘭娜失去了普通人的家庭幸福。

她離開祖國之後經歷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呢?從《僅僅一年》和《遙遠的樂聲》中讀者聽到了一些回答。

《僅僅一年》是斯維特蘭娜走出過去的生活,對外面的世界的最初感受。在美國,她看到的是五光十色的社會,普通人享受著與克里姆林宮權貴不相上下的富裕生活,而且更輕鬆、更自由。可是這一切屬於她嗎?一面是蘇聯說她是叛國者,並嚴加譴責;一面是美國的沙俄僑民認為她是斯大林的後代,反對她在美國定居;還有各種反蘇勢力都想利用她作反蘇宣傳。斯維特蘭娜太不容易了,真像她說的是「歷盡孤獨和艱辛」。「斯大林的女兒」這個定語像夢魘一樣纏繞著斯維特蘭娜,不管走到世界的什麼地方都難以擺脫。她說:「我這一生太沉重了,沉重得不堪傾訴,更不堪活下去。」

《遙遠的樂聲》是斯維特蘭娜對以後生活(1968年至1982年)的片斷回憶。在美國的這15年中,她結婚離婚、養育孩子,也開車旅遊、看女兒學騎馬,還與一般美國人一樣不時從一個城市遷居到另一個城市,美國也不是初識時那般美好,她同時承受著政治的壓力、經濟上的不順⋯⋯經歷了無數「希望與熱情、痛苦與失望、損失與成熟」後,斯維特蘭娜對生活和世界有了更為全面的認識和思考,明白了自己最希望的是像普通人那樣過日子,希望成為與大家完全一樣的人。她終於艱難地、漸漸地走進了普通人的生活。更多的人們理解了她,接受了她。斯維特蘭娜覺得美國和世界各地的婦女最 同情她,認為有類似經歷的女人最能理解家庭的變故和人生的悲劇。

在回首幾十年的生活時,斯維特蘭娜寫道:「我這一代人就愛這樣做習慣於『聽從權威』,而不是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我們作為小錫兵、作為少先隊員、共青團員、非黨的或黨內的『蘇維埃人』,現在都長大成人了,為了順利地生存在世界上,必須重新學習;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人是享有自我 的,而且自身也在尋求對他更好的東西。」

在告別了父親和他那個時代多年之後,女兒找回了自己普通人的生活。據近些年媒體對斯維特蘭娜的簡短報導說,她厭倦了初來美國那些年在聚光燈下的生活,後來很多年住在威斯康辛州南部,儘量避開媒體,過著隱居生活。她1984年曾回到蘇聯,見到她當年留在蘇聯的兒女,兩個孩子早已長大成人,對生母沒有多少感情。蘇聯解體後,斯維特蘭娜可以自由進出俄羅斯,但她還是長住已經習慣了的美國。患癌症去世時她已八十五歲高齡,比兩個哥哥多活了半個世紀。

斯大林的三個孩子是三種命運,沒有一個一生幸福。自己的子女都沒有幸福,他能給自己的國家和世界帶來什麼?

(摘自共識網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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