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年,歷史豈容成灰
作者: 傅國湧

專題

更新於︰2015-05-20 Print Friendly and PDF

一九八七年,當《開放》的前身《解放月報》在香港悄悄問世時,距離九七之變只有十年,正是人心不安之際。大陸也是胡耀邦被迫下臺,反資產階級自由化之時。一本沒有背景、沒有資本支持的小小政論月刊從它誕生之日起,就要獨立面對未知的命運。沒有人能預知未來,未來不在我們的掌握當中,也不在權勢者的手中。


●1989 年六四事件後,一批流亡者來到香港
和海外。本刊和他們有廣泛聯繫,也曾給予
一些協助。金鐘、蔡詠梅與兩位新同事。

我最初知道這本雜誌,是在「六四」之後大批判的浪潮中,當時中國青年出版社出了一本《劉曉波其人其事》,附錄中他的多篇文章都注明「原載香港《解放月報》」,那篇劉曉波放言無忌提出了「三百年殖民地」說的訪談錄也在其中。等我第一次見到這本雜誌,已經是一九九五年了,那時已叫做《開放》。自二○○一年起,我成為《開放》的作者,轉眼十四個年頭過去了。上個月得知《開放》即將停印紙版,從二○一五年起只出網路版,心中難免有一點惆悵。大時代轉變的途中一本雜誌的命運也許微不足道,但對我而言,內心還是有一種難分難捨的情感。

二十八年,這個古老民族正處於無比艱難的轉型當中,《開放》有幸遇到這個時代,忠實地記錄了這個時代的風雨倉皇,也記錄了這個時代的蠅營狗苟。二十八年來,與兩岸三地有關的重大事件,幾乎都在這裡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六四」濺起的血花,坦克碾碎的夢想,蘇聯解體,東歐劇變,臺灣一步一步走向民主、開放,香港回歸,直到還在進行中的「雨傘革命」⋯⋯

歷史以我們未曾想像過的方式展開,有撕心裂肺的吶喊,有一次次挫敗的慘痛,有百轉千回後的歡呼,有出人意料的驚歎。《開放》何幸,可以面對這樣一個充滿了跌宕變化的大時代。

二十八年,世界民主化勢不可擋,中國大陸仿佛銅牆鐵壁,依然與普世潮流無緣,《開放》何其不幸,只能在轉型完成之前,黯然退入網路世界。「六四」以來的二十五年,這個超大型的古老帝國走在一條畸形的道路上,形成了所謂的「中國模式」,雖然沒有人能清晰地解釋「中國模式」,更沒有人能明確地回答中國轉型何以如此艱難之謎,但《開放》已竭盡所能,以幾百期雜誌、數千篇文章、報導,努力對這個時代做出回應,給未來指示方向。

在古老的大陸,統治者最大限度地利用人性的弱點,最大限度地誘發、引導人們滿足肉身的欲望,幾乎要將人變成單純的生物屬性存在。無限膨脹的權力欲,使統治者失去了任何的敬畏感,變得無所畏懼,他們只想抓住當下,以為當下就是全部,過去與未來,與己無關。二十八年的耕耘,二十八年的盼望,《開放》所追求的理想在大陸尚看不到任何開花結果的跡象。想起這本以言論報國為期許的政論月刊,此刻會有一種壯志未酬的悲愴感。

但轉念一想,歷史不就是一個過程嗎?二十八年,在歷史的河流中也許只是一小段航程,卻是十分重要的一段。歷史以每個人都無能把握的方式展開,美與醜、善與惡,種種我們難以想像的活劇都在一一上演,還將繼續上演。作為個人,作為雜誌,在二十八年的時光中守望這個紅色利維坦的轉型,守望這個古老民族的文明更新,與這個民族日夜相依,共同呼吸,苦心焦慮,看到了殘酷、血腥和壓制,也看到了坦蕩、純潔和犧牲,看到了無邊無際的黑暗怎樣張開翅膀,也看到了多少的角落裡,星星點點的思想、夢想和盼望,看到了人性中的卑鄙與高貴,看到了歷史展開的複雜面相,並且白紙黑字、記錄在案。

未來世代的人們,要想真正瞭解這二十八來中國發生的歷史,尤其民間的奮鬥、掙扎與犧牲,幾代中國人對自由、民主的思考、吶喊與探索,將不是去翻《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不是去查《參考消息》、《半月談》,因為真相不在那裡,真相在《開放》這樣的獨立刊物當中。

金鐘先生是一個具有歷史情懷的政論家、媒體人,他走過了與《開放》相依為命的二十八年。還有與他一起如此長久地堅守《開放》的蔡詠梅大姐,她曾親歷「六四」的風雲激蕩,以其清新銳利的筆調寫下了大量報導、採訪和政論。如果說《開放》是歷史的初稿,不會隨風消失,他們的文章與作為也註定不會過去,這裡面有血淚、有汗水,更有期待。只要歷史在,又有誰能逃得過?

2014年12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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