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編的話


習大大的權力命數
作者: 金 鐘

主編的話

更新於︰2015-08-08 Print Friendly and PDF

酷熱之下的港台行——為雜誌轉為網站,特向香港台灣老朋友話別致謝。不期然接觸到許多當前熱門話題。也感懷同行同道們的殷切情誼。

 

      暑期來臨。和家人一道作一次港台遊。順便為雜誌結束印刷向香港、台灣的朋友們致謝。一個月來,難得的會見了不少老朋友。他們大多已屆退休之年,但身體都還健朗,不僅沒有賦閒,做著一些有益的事情,而且保持著多年新聞工作的敏銳感覺和觀察力。話別之會,有時像一個活躍的時事沙龍。

     其實,歷來如此。我們這班人,勞心勞力,平素都忙,見面並不容易。隨便談談內幕花絮和漏網新聞,也不是機會很多。而中港台——這個並不等邊的三角形,似乎永遠充滿當代最誘人的話題。雖然傳媒無所不在,但是,「有聞必錄」並非絕對。耳語常常是行家之間的享受。

台北阿嬌餐館的聚會。

聆聽前陸委會主委吟唱古詩

      在台北。自然離不開4年一度的總統大選。我們在的時候報紙上還沒有­「宋楚瑜」三個字,但是聚會中已有對宋參選的深入分析,藍營頗多攪局的怨聲。我從香港來,無論藍綠陣營的朋友都很有興趣了解香港佔中開始的社會動盪。難免不盡熟悉某些細節。比如,從小圈子選舉到一人一票,這樣大的進步,為什麼還遭到社會強大的抵制?媒體的角色、外力是否插手干預?我被視為「消息人士」,但不是想像中那樣易於說清楚。

     幾天面對的朋友,都是經歷、見證過台灣數十年選舉和民主化過程的「過來人」。台灣的選舉文化,早就令我嘆為觀止,難道還需要向他們解釋香港爭取「真普選」的內涵,例如500萬張「一人一票」,但是只能選擇官方限定的候選人這是進步嗎?誰不知道北京人大會堂數千人就是這樣的「一人一票」而「和中央保持高度一致」的!如果等候了20年的香港人還要暫時先(袋住先)接受這種北京的安排,他們的面子何在?置一國兩制的莊重承諾何在?這種事在台灣,絕對是不可思議的。

      可以奉告的只是——我曾經不止一次地在訪談中,以陳水扁兩任台灣總統為例,說明信奉台灣主權獨立的民進黨上台並沒有發生令中共(乃至統派)感到「可怕」的事。即阿扁沒有向台獨多邁進一步,而且在兩岸三通上秉力而為,只是中共方面在協議簽署前節外生枝,要把機會留給馬英九。我的資訊來源是2008年在台北對曾任陸委會主委陳明通教授的一次專訪。那當然是權威性的說明。因此,這次在洪美華的飯局前,特意拜請女主人約請阿通光臨。

      還是那家大安路的小飯館「阿嬌」,還是地道的台灣風味,幾杯啤酒,樓下很安靜。我特地為七年前的那次訪問向阿通敬酒。他一直在大學教書,現任台大社科院國家發展研究所所長。興盡之餘,他打開手機唱起了李白的《將進酒》。這種古韻吟唱,在當今社交場合,可謂別開生面,歌者開懷,大家都鼓起掌來。我亦神往,請他再唱一曲曹操的《短歌行》——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惟有杜康……

     氣氛確有幾分滄桑意味。座中誰沒有領受過幾番統獨恩怨,兩岸風雨?

和作家鍾祖康及田園同事相逢。

會見雨傘運動發起人戴耀庭

     行色匆匆。也曾偕太太女兒去位於中和市郊的春秋墓園拜祭父母之墓。

      在紐約長大的小女比第一次來此,顯得懂事多了。她跟我們一道焚香舉拜,一道燒錢紙,打掃墓地。我想有一天,她會對她不曾見過面的爺爺奶奶的故事感到興趣。先父曾服務國民政府行政院二十年,歷經十任院長,「均許君曰賢曰能」。他留下的一部日記,記錄了許多家國往事。台北歷史學者勉勵我加以整理出版,因為那個時代的資料都彌足珍貴。當然,也是我們的一部家史。

      回到香港,仍然繼續我們的告別聚會。妻子在港工作18年,她的友朋同事,比我還多,分佈各界,憑著她那口如假包換的粵語,甚至附近街市攤販的老人還記得她:「返來啦!」我卻還是個「開口薄熙來,閉口周永康」的異鄉人。這些天的一個家務是:為讀初中的女兒尋找小朋友,讓她們去玩水、看電影。以免陪大人聊天悶死。    

      我們曾為雜誌趕上了香港佔中79天而後告別印刷版感到榮幸。那天會見戴耀庭教授可說是對見證這場震撼國際的雨傘運動的一個補償。因為我們試圖採訪佔中三子和幾位學生領袖一直不得要領。現在硝煙散去,坐在我們面前的這位香港抗命運動的設計師與召集人,竟是這樣斯文,帶著學生般的微笑。沒有採訪的拘束,漫談昨天今天的點滴。原來佔中開始,他在現場睡了一個月沒有回家,太太天天送湯水為他補身。我看看旁邊的太座。她證實,家人都感到害怕,沒想到事情搞到那麼大!戴說,我們沒有操控,而是失控,學生們根本拉不住。我決定回家,去警方自首。也無濟於事。

      當我問到外國勢力有沒有插手資助?他坦然一笑。說:我們有市民的捐款700萬元。最後都沒有用完。「秋後算帳」的情況又如何?他說,對他的民事控訴不成立;刑事控訴,沒有原告——我們在媒體上也確實沒有看到對佔中知名人物「繩之以法」的個案。普遍認為,所謂「秋後算帳」將是不了了之。而618政改方案表決的「意外事件」,親共派議員竟然莫名其妙離場棄權,演成28票反對,8票贊成的空前奇聞(原應是41票贊成),實際上,無異於為佔中雨傘運動的合理性作了一個鑑定。

對大陸政局感到迷惑不解

      台灣關注香港的朋友「看笑話」之餘,問我究竟怎麼發生的?我說,只能抽象理解,無法具體解釋。建制派能夠當眾流淚悔恨,也無法自圓其說。確實,沒有人預計到的這件事,只能是反映中共控制的體制之愚昧和近乎自殺般的盲從。我曾多次引用周恩來在文革中不惜自辱的名言:「共產黨員可以犯政治錯誤,不能犯組織錯誤。」他的意思是,左傾右傾難免,但是不能反黨叛黨。周說,他做到了。(諸位記得,周最後進手術室高呼,我是忠於黨的!我不是叛徒!他耿耿於懷的是,毛抓住他的「伍豪脫黨啟事」不放。)周的原則和黑社會規矩無異,和民主政治毫無共同之點。沒料到中共這個「戰無不勝的組織性」傳統搬到香港來了。建制派沒有訓練到家,故而鬧出618大笑話。

      可是,香港人是笑不出來的。他們並不太了解共產黨。我聽到不止一個人對此的反映是——天意啊,他們是不是真的長不了啦?和大陸一批明眼人不謀而合。(參看開放網發金復新的文章)

      因此,必須回到大陸這個我們談得最多的職業性話題。焦點人物非習大大莫屬。我發現在香港、在台北,新聞界、知識界、財經界,幾乎都在思考、探討同一個問題——習近平究竟要幹什麼?在國內,拿下「新四人幫」(薄徐周令),又將大軍頭郭伯雄逮捕法辦,反貪並沒有偃旗息鼓的趨勢。同時又大規模掃蕩維權、異議人士、NGO,連抓帶嚇數以百人計。扼殺萌生的公民社會,中港邊境的書刊檢查空前嚴厲。對外,醉心於大國外交,一改前朝的韜光養晦風格,以經濟、外援、安全為軟實力,表露挑戰亞洲乃至全球現有秩序的企圖。同時,面對香港、台灣的離心局勢又進退失據,拿不出新對策。

      香港,從去年佔中到六月政改失策,本土思潮的泛起,2016年政府政改方案被否決,2017特首選舉將繼續在1200人小圈子進行。人大831決定不改變,下一次爭取普選的機會是2022年,即再等七年。那將是習近平十年任期的終結。換句話說,香港人將和大陸人一樣,要忍受習近平這種政治嚴控下的十年統治。這是現在無處不在的感受。如果還有人相信習近平任內會轉向政治開放,一定會被罵為白痴。   

習近平有無可能獨裁20年?

      在朋友間,我們還聽到更為悲觀的預警——習近平如此強勢,他再坐一個十年,也是完全可能的。誰敢反對?沒錯,假如習近平要效法毛澤東,成為毛二世。他要做20年皇帝,要推翻任何法制的約束,誰可奈何?毛發動文革時72歲,竟然可以自稱無法無天、打倒任何人,可以把文化、法律、道德、良知全部踩在腳下。偉大的黨偉大的軍無人可以制止他,億萬愚民都在高呼萬歲——今天的嚴控、洗腦、收買不是一樣暢通無阻嗎?

     習近平的統治,已和千年封建帝制傳統加共產極權主義的毛式專政一脈相承,不同的只是塗上了權貴資本主義的特色。

     香港人的悲哀,來自對英國殖民地的懷舊思潮,從本土派的龍獅旗到淺水灣海邊的張愛玲讀書裝置;也來自對一國兩制的受騙感覺,他們相信失去一國兩制的真實承諾,終將敵不過大中華文化的蠶食與同化。佔中一役的後遺症,不是社會的「撕裂」(本來就是多元社會!)而是讓他們看到一場場活生生的五毛和大媽的粗暴入侵。一位半山豪宅的金融博士向我們分析,中國已經很有耐心而又專業地以經濟手段在吞噬香港,讓上海不遜色地取而代之(當我以此請教一位資深財經記者時,她卻不以為然。擺出大陸經濟問題的一堆數據為證)。而在政壇媒界,那種不知是人是鬼的大小變色龍,有增無減。年輕一代則公然要與「中國」切割,拒絕參與支聯會的六四晚會,這種對中國民主未來的決絕心態,令一班來港的大陸作家,聞之既費解又心寒。

      ……社會百態的上空,是一片壓過太平山頂的烏雲,不時發出雷鳴:保持穩定!香港會更好!無論情願與否,這片烏雲是揮之不去的。這是自由慣了的香港人的宿命。大陸中國的興亡連鎖着香港,誰能掙脫?

     還是有不同政見者,告訴我們,不必失望。中國必變。習近平的真實權威被誇大了。一位大陸知情者透露說:「習大大掌握的權力,槍桿子占三分之二、刀把子占二分之一、筆桿子占十分之一。他沒有人。現在的幹部都在怠勤。」

    另一位歷史學者和我有一次屈膝談心。他從習近平上台說起:當年培養接班人,有三個選擇:紅二代、秘書幫、團派。團派很差勁,扶不起來;秘書幫,幫派,不服眾;只好在紅二代選。看好四個人:薄熙來、劉源、習近平、李源潮。他們之中,只有習比較令人放心。所以,習上台,沒有戰功政績,沒有人馬,也不靠陰謀。只是一個過渡性的庸人。鄧後三代,江胡是技術官僚,習回歸政治本位,他圖的是讓船沉得慢一點,反貪是「正能量」可以發揮,其他就照既定方針辦。沒有大作為。腦子相當局限。毛那樣霸道,也出了個林彪反叛。習要一路固執下去。結局可想而知。

       雜誌結束後,俗務似了未了。執筆怠慢,好在開放網的好文章多,讀者諸君不妨垂注。

(2015-8-5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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