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冊-國共兵史尋真索隱系列之十：毛澤東瞞陝共借刀回馬滅西路軍

一、前人探討紅西路軍覆滅真正原因

王若望著有〈附錄二：「西路軍」覆滅秘史〉，載於《王若望自傳》（香港：明報出版社，1991）。這本自傳出版之前，香港雜誌《開放》刊登過此文單篇。本人所見到的最早質疑西路軍覆滅原因的文章，乃為此一王著單篇。27年之後（2018），本人方才讀到刊發於2011年10月2日的論據更為充分的以下未署作者名字網文《紅西路軍的覆滅》，出處見諸https://wenku.baidu.Com/view /1a4f122e7375a417866f8f78.html）： 

西路軍的毀滅的大致原因有三：

第一：馬家軍為防止中央軍插手河西事務，喪失自己的地盤，傾巢出動騎五師，新二軍全部兵力八個旅，若干直屬部隊計25000人，戰馬13000匹；動員省屬各縣民團85000人，戰馬47000匹。軍力是西路軍的六倍，又以來去如風，攻勢迅猛的騎兵為主，在攻守之勢上造成了西路軍致命的威脅。

第二：西路軍軍政委員會不能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處境，採取堅決果斷的自救措施，甚至必要時,「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孤軍在外開始，就抱定打通新疆國際路線的宗旨，以取得新式裝備，武裝自己再回頭補過的決心臨機制敵，也能擺脫覆沒的命運。但是陳昌浩跟隨張國燾犯了錯誤，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唯中央電令是聽，絲毫不顧及西路軍實際，他的最後決定權斷送了這支部隊。總指揮徐向前雖然提出過正確的意見，但他性格中有懦弱、拘謹的一面（否則，自己在前方指揮打仗，老婆程訓宣被當作反革命在後方被肅反，他也該老虎發威了），遇到反對，便不能堅持，其命運也就和皖南的葉挺一樣，即不能自救，也不能救人，眼睜睜看著自己心血創建的部隊軍旗墜地。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中央軍委今天要西路軍打通新疆國際路線（1936年11月10日，11月13日，12月18日、12月27日電報），明天要西路軍在永昌、涼州、甘州、民勤建立根據地（1936年11月8日，11月19日，1937年1月5日，7日、8日電報），後天又要部隊東移策應河東（1936年11月24日，12月14日，12月24日、1937年1月16日電報），這種以犧牲一支主力部隊為結果，使其疲於奔命，首鼠兩端，進不得，退不成，在敵軍重圍中越陷越深的自相矛盾的電令，才是西路軍敗亡的真正原因。

難道一個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的統帥部失去了理智，失去了起碼的判斷能力，強要一支孤軍在外的疲憊之師，完成自身實則無法完成的戰略戰役任務，進而把它送上了毀滅的境地？探討這一點實際是非常痛苦的。但是想到祁連雪峰，河西黃土那被掩埋的萬名忠魂，為了告慰他們，我們還是努力揭示歷史的真相吧！

西路軍實際是政治的犧牲品，儘管它擔負了一定的軍事任務，有力地打擊了敵人，牽制了四馬軍力（原為五馬，但此時馬仲英已被蘇聯扣在土庫曼斯坦裏海岸邊，一年之後便遭處決——徐注），保證了河東我軍在陝甘蘇區站穩腳跟。但它的敗亡，並不因為是軍事。它實際是張國燾分裂主義路線的最後殉葬品。三過草地的紅四方面軍，會甯會師時還有三萬五千餘人，軍力比一方面軍，二方面軍，陝北紅軍的全部還要多。儘管張國燾取消了偽中央，有限度地承認了錯誤，但他仍然是最有實力的部隊的實際執掌者。稍有機會，松潘戰役前的故技將會仍由他上演，中央和毛澤東本人不能不對此有所警惕。以四方面軍主力分兵西進，可以掩護側翼，牽制中央軍西方和回馬的軍力，保證中央紅軍的安全，又可以成犄角之勢相互呼應。即令西路軍敗北，也大大削弱了張國燾的實力，並借此可清算張國燾分裂紅軍的罪行，使由獨立山頭發展起來的各支紅軍部隊皆聽命於中央，防止尾大不掉的現象再次發生。這就是那些自相矛盾的電令的由來。這樣做是殘酷的，但也是必要的。例如，當毛澤東率領一、三軍團脫離張國燾急速北進時，三十軍（原屬紅四方面軍。李先念為政委——筆者注）作為草地行軍右路軍（毛澤東為主帥——筆者注）的主力部隊，卻不聽命於中央，仍回紅四方面軍建制，足見張國燾對部隊的控制有力。至於五軍（原屬紅一方面軍——筆者注），大概不諳政治的董振堂在張國燾另立中央的卓木碉會議上，不合時宜地對五軍團長征以來的處境發了些牢騷，為張國燾所利用，由此招致了被劃歸西路軍殉葬的命運。事件後，延安批判張國燾時，紅軍大學四方面軍舊將鬧事事件至少也可以反證這一點。

政治是無情的，有悖常理的，我們不想承認這一點，但我們無法回避歷史的真實。

2015年、2017年，中國出版集團—東方出版中心、諸夏懷斯社分別出版了載有下節毛氏承認借用回馬之力消滅紅四的檔案文獻集。奇怪的是不知為何大陸學者至今仍未有人注意到這則石破天驚史料，致令本人捷足先登。紙媒不登文章，網媒咋不可以？

說遠一些，舉一反三，中共黨史研究當中類似懸案如今到了應可逐一解開之時。以往全部官修黨史應被視為半成品，甚或僅為資料庫。

本文對於毛朱周張這類同室操戈之舉不想做出道德評判，須知德不代道啊，一如上文作者所說：「這樣做是殘酷的，但也是必要的。」美國獨立戰爭、南北戰爭期間，正義一方：美方、北方也曾對叛軍、逃兵大開殺戒，極刑常用絞殺方式。敬請國中「新檢」、「五毛」勿生誤解。

二、毛澤東對米高揚承認他滅了紅四

如今本人已從檔案文獻中找到了毛澤東有意消滅西路軍的確鑿證據，說明王若望文和上面引文的質疑完全成立。毛澤東親口對米高揚承認：

1935年1月中共中央在遵義（貴州省）召開了與「左」傾分子鬥爭的會議。會議的形勢非常不利，因為張國燾帶六萬人的軍隊進攻我們。我們並沒慌亂，結果消滅了他們三萬多人。那時才知道，張國燾是王明的好友，當在莫斯科要求他就這個問題進行解釋的時候，他避而不答。

左：毛澤東與米高揚在西柏坡

右：沈志華編《俄羅斯解密檔案·中蘇關係（1945—1991）》

摘自〈關於中國共產黨歷史的主要問題——毛澤東與米高揚會談紀要（1949 年2月3日）〉，載於《蘇聯解密檔案選·毛澤東著作》（諸夏懷斯社製作的電子版書，2017） 89頁。電子版書則為摘自上手沈志華編《俄羅斯解密檔案·中蘇關係（1945—1991）》（北京：中國出版集團—東方出版中心，2015）第一卷409頁。「被毛消滅」實際上是「被毛借用回馬之力消滅」。

電子版書有一〈本書說明〉：

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蘇聯和俄羅斯陸續解密了大量歷史檔案，其中包含眾多有關毛澤東的檔案資料，對人們進一步瞭解這位歷史偉人的思想、言論和活動具有重要的意義。在中國，從那時起，也翻譯、編纂、出版了不少這方面的圖書，但有關毛澤東的檔案資料卻和其它各種檔案混編在一起，查找、閱讀都十分困難。本書就是把散見於各類蘇聯歷史檔案「選編」、「彙編」、「叢書」、「資料」等圖書刊物中的有關毛澤東的檔案及相關材料，單獨編輯成冊的初步嘗試……注：凡引自《俄羅斯解密檔案·中蘇關係》的檔案資料，篇末出處所標頁碼均為其在該書中的起始頁。

三、高敬亭部眾也給算進了被滅紅西

毛氏聲稱紅四方面軍當時擁兵六萬多人，被他消滅了三萬多人，這與官修黨史一向所說數字「八萬多人」、「兩萬多人」不符。本人估計，紅四方面軍南下川西之前，兵員已從八萬多人降為六萬餘人，死戰、生擒、逃亡了二萬余人——李德曾揭中央蘇區紅軍逃亡比率為25~30%；正式西路軍僅有二萬多人，被消滅於甘肅河西走廊；另外數千人，筆者認為是指新四軍四支隊（左下圖）高敬亭部，高敬亭乃是張國燾「坐直升機」越級提拔的心腹、餘黨。他被項英交代葉挺率兵捉拿、處死的公開罪名，乃是「多次違反軍令，抗拒率部東進」。此罪本不該置其於死命，撤職查辦不就得了。處死是為了於高部當中殺一儆百。筆者認為，項英相信高氏意圖率部投張國燾、何畏才是真實理由，無怪乎事先還請準蔣介石，絕了高氏後路。既曾請凖蔣介石，咋會沒有請準毛澤東？以前有人說是葉挺殺了高氏，如今弄清楚了：根本沒有可能是葉挺做主錯殺，而是毛氏密令項氏殺高氏，否則他咋會把高部算入西路軍呢？據說其時陳昌浩——西路軍失敗後他回家鄉湖北竟達一年之久——確實來過英山找他。一批紅四舊將原欲逃出延安，可投奔的祇有高敬亭部。

四、習總可能不知父親被貶真實原因

據一紅四方面軍後人對筆者親口披露：西路軍西渡黃河前，中共中央已和回馬達成協議：紅軍祇是借道入疆，不作駐留；回馬爽快答應，但做防範。不料紅軍進入甘肅之後，中共中央又令他們就地開闢蘇區。佔我地盤，回馬當然不肯就範，你既違約我也違約。機關原來藏在這裡。

筆者認為，劉志丹、賈拓夫、習仲勳等應是中央聯絡回馬仲介，對於紅四如此被滅，他們心有內疚，覺著上當，所以後來有劉志丹、高崗、賈拓夫橫死，習仲勳、劉景範入獄——毛氏害怕他們得勢之後洩露天機，顛覆自己。天可憐見，習近平總書記可能一直都不知道父親被貶真實原因。《驚察五四百年造假》第一章〈與會紀念五四百年竟致疑雲頓起〉末二節對於此一推測有著較詳探討，讀者不妨翻閱。

劉志丹/賈拓夫/高崗

習仲勳/劉景範/閻紅彥

林蘊暉（國防大學政工教研室教授）於其《重考高崗、饒漱石「反黨」事件》（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17）244頁上轉述了師哲原始披露的一段毛澤東心聲，筆者認為從旁證實了毛氏「害怕他們得勢之後洩露天機，顛覆自己」確非空穴來風、誇大其詞：1954年1月3日，毛澤東在與捷沃西安（蘇聯部長會議副主席）的談話中向對方通報了高崗事件：「我們黨內，或許也是國內要出亂子……這個亂子就是有人要打倒我。我們中國歷史上曾出現過秦滅六國，秦滅了楚。秦就是他們陝西，楚就是湖南。」2月，高氏被廢黜。「他們」屬於複數，毛氏於此下意識地透露了他對陝北紅軍領袖存有高度戒心；湖南是指毛氏自己。高氏至於無端無故地要打倒毛氏嗎？毛氏是在未雨綢繆啊

五、有關紅西路軍覆滅的軼事及推理

本人在此補充五事：其一，何長工長征初期任軍委縱隊第二梯隊司令員兼政委，遵義會議後任紅一方面軍九軍團政委，曾與軍團長羅炳輝率部在側翼單獨行動，擔負掩護和配合中央紅軍主力的任務。紅九軍團曾受到張國燾拉攏，這是後來何長工不再被毛澤東重用的重要原因，羅炳輝則早逝於1946年。

其二，1990年代初期，本人曾在北京面訪紅西路軍孑遺方子翼少將，此時他方由我口中得知李特（曾任紅四全軍參謀長）、黃超（曾任紅四政治部主任）早被鄧發秘密處決於烏魯木齊。將軍喃喃自語：「我們有多少好兄弟被害死了啊！」由此判斷，除了李、黃之外，一定還有不少死硬忠於張陳二氏的紅四官兵在陝甘、新疆被秘密處決。西路軍21000人，高敬亭部3000人，可會有6000紅四方面軍人員被遣散，自逃亡？

其三，據一位曾作河西走廊遊的前某大都會圖書館館長說，所到之處的西路軍紀念館的講解員，均說西路軍覆滅原因在於毛氏借刀殺人，而且無不義憤填膺。當時他們還不知道上述「毛氏自供」。

其四，陳昌浩、徐向前當時應當果斷決定改道北上，經寧夏西邊入外蒙，當時寧夏轄區毗連外蒙，不似如今斷開。祇要他們做出行將北上入蒙聲明進而姿態，接到消息之後，回馬就會停戰觀看。

今時寧夏地圖

舊時寧夏地圖

其五，後來，共有4700餘名被俘、失散西路軍指戰員被營救回到陝甘寧根據地。但是，主要任務為營救西路軍俘虜的八路軍駐蘭州辦事處（簡稱八辦），對於西路軍俘虜回歸做過一項令人費解的規定：根據上級指示：離開隊伍一年的接收，二年的調查，三年的不收。現在看來，應是八辦人員在回馬的配合之下，曾對被囚西路軍指戰員做過甄別，反對張國燾陳昌浩的一年放，忠於張國燾陳昌浩的三年放，態度尚未被查清楚的兩年放，再做審查。 

六、蘇援餉械祇予毛周不予張陳含義

筆者復旦校友馮仲平曾經在美發表論文，稱毛澤東定曾利用張浩假傳共產國際「聖旨」，不承認張國燾自立的中共中央，責令張氏服從毛氏。但是《王智濤將軍回憶錄》（香港：天地圖書有限公司，2015）做過以下披露：

自張國燾自立中央、自封主席後，共產國際一直沒有表態支持或反對。中央紅軍到達陝甘寧後，張浩從蘇聯回來，恢復了與共產國際的聯絡。共產國際對兩個中央的態度仍不明朗，指令各自都不要以中央的名義進行活動。由張浩擔任共產國際聯絡員，對雙方斡旋調節。條件成熟了，再行解決。（263頁）

王說記實，言張浩「對雙方斡旋調節」，馮說推論，言張浩「對紅四假傳聖旨」。史家一般相信王說，因其基於原始材料。為啥祇是斡旋，不是責令？多年以前，筆者曾經讀過史達林的關於應以他自己設計的「四川中國革命中心論」取代鮑羅廷設計的「西北革命中心論」的演說記錄，但是後來出於寫作需要尋找該文，竟然一直沒有找到，不知何故這篇演說記錄被消失了。讀者有誰若是知道出處，還望賜教筆者（zerongxv@163.com）則個，萬分感謝。因此可以肯定，張國燾不顧毛澤東勸阻，執意南下四川西南建根據地，乃是執行史氏設計，反而毛氏反對等於反對史氏，因此共產國際沒有理由責備張氏，何況遵義會議剝奪前三人團最高權力，未經事前請示、事後即報正當程序，不管出於何種客觀原因。共產國際認為：此事還待重議。

朝鮮共產黨（或許還有其他國共產黨）一向有著多個派別，各個派別都向共產國際請餉，令到共產國際無所適從，於是乾脆下令它們各自解散，成員加入中共。有了此一教訓，共產國際絕對不會同意既對毛周之部發餉，又對張陳之部發餉，財去多門。其他自成體系紅軍部分，也會有樣學樣，要求單獨發餉，不經毛周之手。這樣就會分化中共，導致支絀。所以，筆者認為，共產國際僅發餉予毛周之部，令其二次分發其他各部，成為張陳之部甘居毛周之部下風的終極原因。張陳之部南下到了天全、蘆山，應當派過親信前往成都蘇聯領事館央求蘇共中央單獨為其發餉，遭到出於上述原因的婉拒，結果張陳祇好重新北上會合毛周，所謂百丈戰役遭到失敗導致全軍回撤，祇是一個掩飾說法，紅四官（包括徐向前）兵相信，今日史家不可輕信。驍勇紅四咋會敗於雙槍（步槍+煙槍）川軍？在川北，川軍可是屢戰屢敗的啊。

七、由此似可推論東縱黃作梅的真正死因

林育英（張浩）                                 黃作梅

末了筆者者想問：既然毛澤東曾借回馬之力滅紅四（全功）、曾借反黨小說之名啞陝紅（實現），周恩來曾借車禍之名殺高清（未遂。原紅四成員，入疆後為蘇格魯烏招募。徐向前、蘇聯人保下），「明人亦做暗事」事實俱在，那麼不妨推問：周恩來為什麼要讓黃作梅「替死」（「喀什米爾公主號」）？香港人啊，而且和英美官員接觸最多。這是一個為世界各國中共研究專家長期大感迷惑，亟想破解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