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開出藝術的花
作者: 蘇蘇

好文章

更新於︰2022-11-20 Print Friendly and PDF

——藝術家薛明德油畫色彩分析

第一次看到薛明德的油畫,瞬間就感受到他色彩中有股來自生命中深淵般的力量,如一陣旋風把你捲入,你同畫中的色彩一起呼吸,心同色彩在一起搏動,讓你熱血沸騰。他筆觸粗獷狂放,對人的觸動深邃。他那不稀釋的高純度的色彩,富麗濃艷的色彩,大多浮雕般的厚塗顏料,以他感覺的清晰度,情感的強烈度,靈魂的純淨度及點染的自由度,而具一種強大的帶入感,把你掠入他用色彩構築的痴狂的藝術世界。


一、 天才的色彩

叔本華在《論天才》中說:「天才的真正本質就在於直覺認識的完美和力度。」薛明德還在少年時期,就完美而有力地直覺到油畫色彩是自己生命中的最愛,與他鮮明的情感,狂放的個性真是太吻合了,彷彿給他的靈魂定身打造了一件再合身不過的彩衣。薛明德曾寫道:「我的父親曾教會我用水墨畫山水、花鳥、蟲草……當我第一次在調色板上擠滿了紅、黃、蘭、綠、紫、黑、白……從此,我背棄了父親曾教會我的水墨畫,油畫顏料那種亞麻仁油的香薰令我陶醉,心曠神怡飄飄然雲里霧裡……」他一生都在追尋他少年的夢想,用色彩裝扮他彩色的生命,豐富飽滿他苦難的一生,創造他形而上的,屬於他純粹精神的世界。成為一個把生命變為藝術的男人。

他的天才性,除了表現在他早熟地直覺到自己生命的方向。更表現在他所有作品中蓬勃的生命力和豐富的表現力,他從不提倡中西合璧,那只是技法上的講究,他只管從他生命去尋求,而生命是不分東方與西方的。

當他身陷囹圄時,他的身體受到極致的拘束與摧殘,相反他的創造力與想象力卻得到極大的刺激與活躍,他畫了一批奇怪而詭異,又極為珍貴的油畫,來表現他被壓迫被扭曲的靈魂狀態,及對生命的無限嚮往與希冀。在他抽象畫的色彩中,有一種潛意識里的衝撞與靈魂的舞蹈。他的風景畫,怒放的花,挺拔的樹,狂放的色,更是他個人情感與意志的流露,都是他的人格化與象徵符號。他的所有藝術作品,都是來自他生命的外化。看過他畫的美國人告訴他:「在你全部的畫作里,我們沒有看到中國傳統的老子、莊子、禪宗、鐘鼎文、文人畫的遺跡,同時,我們也不能把西方古希臘古羅馬以來的各種繪畫藝術與此有一致的聯繫,好象不是從習之而變法已有,而來自你對生命的熱愛,把這種熱愛轉換成了獨特的藝術語言,具有了全人類性。」他從來沒有東方與西方之分,他從來不會因為技巧不夠,就回到傳統中複製方法,或去西方抄襲表相。他繪畫的衝動、靈感與方法,都直接來自他的生命,在生命中去探索去追尋去表達。

天才是無師自通的,天才是不可教的。你很難精確地說清天才師承何人何處。生命本身就是他的老師。薛明德剛進四川美院附中,還沒正式聽老師上課,在參觀一次畫展時,他當著眾人的面突然說:如果把下面的名字遮住,這些畫都是一個人畫的。忠實於客觀對象的寫實主義在那時是唯一的主義,他說出了他真實的想法。而在別人眼裡,他成了狂徒,成了愛出風頭的人。在課堂上,當老師拿著自己得獎的政治宣傳畫,來得意洋洋地告訴同學們時,同學們心裡彷彿恍然大悟:原來這樣畫,是能得獎的。而具有獨立自由個性的他,卻不以為然。他認為,美是無目的的,不是為誰服務的。他寫不少文章,與人辯論,在別人眼裡,他是瘋子,專門得罪人。其實,他沒有他私人的仇敵,他只為捍衛內心藝術的神聖與純潔。為了他心中的美之神,他向整個時代挑戰,與整個體制抗衡,他的藝術之路是悲壯的,藝術精神是永恆的。

 

二、 激情的色彩

叔本華說,真正藝術作品的優勢,就是「被瞬間靈感、激情和天才衝動創造出來的偉大作品,不摻雜任何意圖和反思思維,從而越發地令人感到愉悅和具有觀賞性,沒有表皮和內核的分野。」薛明德的繪畫就是如此。

他的激情來自他創作時的直覺。他作為一個新表現主義的畫家,特別強調直覺。還在六十年代,他還處於青少年時期,當時全國還處於畫宣傳性的寫實畫,到處都在提倡造型時,他就遠遠地走在時代前頭,提倡直覺與表現主義。他無數次被嘲諷被排斥,說他畫得不像,沒有繪畫功底。現在,當直覺等西方現代派繪畫術語被無數繪畫人掛在口頭上時,他是直覺主義的資深倡導者與實踐者了。他認為直覺是由看和想構成的。表現性畫派是看的直覺,寫實性是想的直覺。表現性繪畫是畫了再想,寫實性繪畫是想了再畫。他情不自禁地贊美表現性繪畫「看與印象有關係,印象是鮮明的,熱烈的,是心理過程的情感流露、情感寫照、情感圖式。」

他的激情來自他創作時的氣勢。表現在他天才的進攻畫布時的氣勢凌厲。他畫畫時就如一位衝鋒陷陣的戰士,不知前面是火還是坑,是大海還是深淵,他都勇往直前。他無法預知結果如何,他又如一位冒險家,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賭上。他義憤填膺,劍拔弩張,全神貫注,物我兩忘,時刻搜尋與把握住最短暫的情感以及須臾即逝的細微變化。他的武器就是他大塊大塊的厚塗顏料,及手中的畫刀。他幾乎不用調色板的,直接把顏料擠或塗在畫布上。初看,不知他要畫什麼,旁觀者會一頭霧水,畫面就像一堆亂七八糟的塗料,一大堆刺眼對立的色彩擠成一團,他如在荊棘中殺出一條路來,在無序中東奔西突尋找有序。亂中有序,亂,才豐富多彩靈活多樣,才令人興奮;序,是一種有意義的秩序,片刻之後,當你退幾步再看,整幅作品立馬生機蓬勃,色彩的對比糅合使得畫面像音樂一樣協調和諧。他的色彩是鮮艷的,這種鮮艷野性十足,攝人心魄。一種狂放不羈的勢態,暢所欲言的決心和鍥而不捨的精神,創造了一種力量,一種精神。

薛明德的色彩是叛逆的,革命的。他大膽潑辣的用色,血氣方剛不向權力妥協的不屈不撓的精神,打破一切條條框框,無視一切學院教條與庸俗實用主義。他用色彩來把握瞬間的情感,來描繪內心的感覺,去實現某種情境。我們能從他的色彩中感受到一種純淨的美。我們從他的色彩中,能感覺到他內心的光。他用色彩的對比來代替色調的對比,形成感覺的錯綜複雜。他的色彩里充滿了他的隱喻與象徵意義,只有生命中有豐富的經歷與感受者才可讀懂與詮釋。

薛明德曾談到他的創作感受:「凡是畫看得見,被稱謂畫匠,他們只會千百次地重復他們看得見的。藝術家則是畫看不見。因為他是在發現,有感而發,是在創意,創新中尋求未知,是抒發感情的趣味,品味的形式。這些是美的,繪畫藝術是為美而存在。」例如他的風景畫就是他表達情感與意志的色彩圖式。他是畫他心靈發現的風景,而不是畫他肉眼看到的風景。他對自然有他生氣盎然,獨辟蹊徑的觀看與解釋。除了表達他強烈情感的事物外,所有其它的方面他均可忽略不計,這種情感產生於他當時的處境與心境,取決於他內心觀念投射時所看到的事物。畫面成了大自然的主觀變形,感受力衝破了外在的羈勒,把一切轉換成了美。這時技巧就如主題一樣變得無足輕重。這種純粹的色彩背後,蘊藏著他沈潛已久的苦痛與狂喜。那些能欣賞他作品的人,才能感受到他深邃與崇高的精神世界。他的表現主義繪畫,是他的靈魂肖像,不管是他的風景畫,還是抽象畫,還是人物靜物畫,無不如此。

 

三、靈性的色彩

薛明德的色彩,簡單而深邃,樸實而高貴。

薛明德的色彩靈氣蕩漾。他的畫重心靈,重靈性,重靈感。而非重頭腦,重理性,重分析。他是頓悟式的繪畫,不是部分地,零碎地把握對象,而是整體地,完全地把握對象。不是由表及裡,循序漸進的進程,而突發式的,瞬間地,光速地,抓住事物的本質,及內在瞬間萬變的感覺。他的悟性如天外來物,閃入他的腦際。其中他的經驗,他的積澱,他的天才,他的悟性,他的靈性,都表現在他的色彩中。

他的色彩既具內傾性,描摹自己的靈魂;又在向外延伸,是他內在精神的彰顯。他用色彩描摹的花或樹,已成為一種蓬勃生命的象徵,一個從苦難中生長出來的美的符號,一個借助它們通往他豐富內心世界的媒介。也是他心靈世界的外化,是他的靈魂肖像。他的色彩極具感染力與移情性,又給欣賞者一種受難耶穌宗教式的啓示。是啓蒙或救世的具象化,而帶有理想主義者的激情與浪漫色彩,帶給人們抵御外在壓迫的內在精神力量。

他的抽象畫,因其與外在世界什麼也不像,只是色彩的舞蹈與旋律,超越了語言,是超驗的,是形而上的,而把人引向幽深的內心世界與神秘的潛意識領域,成為人們發現自身奧秘的鑰匙或幽徑。既是夢幻般的色彩,又是野獸般的色彩,觸動你靈魂的粗獷筆觸,在無序中,一種原始的生命力衝撞而出。他的肖像畫表現了人內在的掙扎、反抗、分裂、壓抑、扭曲、卑微、膽怯與吶喊,表現了整整一代人的心路歷程。他的風景畫表現了痛苦掙扎,在陽光下向上生長與綻放的不屈意志與對美與夢想的嚮往。花與葉的姿態、神韻與動勢,在主觀的傾向性里造成了一種衝突中的和諧。尋常的花,變成了整個存在,顯現出一種神性的光澤。尋常的葉,顯得那麼深邃,好象整個命運都透過它在蔓延。在他的風景里,我們看到了一種新鮮的、蓬勃的、生命的永恆。

他的色彩令你驚愕,讓你狂喜。他運筆流暢,一氣呵成的節奏感。濃烈的色彩,高純度的色彩,不經稀釋的色彩,不經調和而減弱的色彩。冷暖色差在造型,在過度,在無序中形成一種美的韻致。他的色彩肌理與筆觸,會觸動你的心靈。他色彩的鮮明,既來自他心靈世界靈光的強烈照射,又是他靈魂不妥協不模糊強烈情感與意志的表現。他的色澤、色質,是從色相、色度、色階的對比,色彩互補,色彩的層次和懸念中,形成他的個性化,並賦予精神特質。

他的色彩語言如此豐富,一如他內在靈感的豐富。他的色彩既具有音樂性,又具有詩性。他將詩歌的語言節奏和精神的靈魂韻律都糅合在他的色彩里。
縱觀他的繪畫,他的色彩就如一闕恢弘的命運交響曲,既有苦澀凝重的幽怨與悲嘆,又有昂揚響亮的熱戀與希冀。那是他對人類整個命運的慈愛與悲憫。單個看他的作品,每幅畫就是一闕美妙的樂曲。他筆下綠茸茸的草地,就如一曲優雅的小提琴曲,撫慰著人們受傷的靈魂;他畫的秋天絢麗的樹,像一首嘹亮的薩克斯,直衝雲霄;他筆下多姿的花,如跳蕩的音符,敲打著你羞澀的心……看他的畫,總有一種音樂在心底升起流淌。

薛明德本來就是一位詩人。首先,他的存在就是詩意的棲居。每一抹新綠,每一次花開,都會讓他如孩童般欣喜若狂,他在撿拾生命中的每片詩意的快樂。其次,他會背誦大量的詩篇,他的背誦每次都是激情昂揚。他喜歡波德萊爾的《惡之花》,喜歡洛爾伽,喜歡奧登,喜歡艾利蒂斯的《瘋狂的石榴樹》等等。他自己寫的文字,充滿了詩意。他的詩人氣質自然反映在他的色彩里。他的色彩充滿了象徵隱喻等手法,都是詩性繪畫語言的一種表現。比如他筆下的橡樹,是他不屈意志的象徵;他畫的雞冠花,是他與狂熱盲目崇拜的向日葵相抗衡的旌旗;他畫了千姿百態的花,是慈悲,是愛情,是溫柔,是女性,是美好;他畫了很多秋天,是對生命的禮贊;還有孤獨的房子,就是他自己的象徵;那被砍伐的樹木,是一場美麗的死亡……所有的繪畫,都是用色彩塗抹的詩篇,充滿了詩意。他筆下的一切風景人物,無不滲透著他濃郁的情感與詩性。

1988年11月,在黃山中國現代藝術創作研討會上,薛明德提交了三萬字左右的色彩學方面的論文,每人可以發言三分鐘,他剛開了口,就被全部與會者粗暴的禁言,沒一個人站出來,為他說一句公道話,都在忙於爭奪各自在當代美術史上的話語權。中國缺席了一次對色彩的深入探討。而他卻終生在色彩中,孤獨地探尋著一種藝術的平衡、純粹與寧靜。他的一生,就是在不斷地實踐著自己的色彩理論。

他畫畫不是忠實於對象,不是唯物主義認識論的反映論,他畫畫是從審美觀念而來,是為了畫美,他手中的筆、顏色,是為了畫中的色彩,色彩是被審美的,美源於美感。他的畫是美的,空靈,狂放,流暢,詩性,音樂的節奏,沒有章法的俗成,而自成一體。

 

四、生命的色彩

生命是一條河。薛明德的繪畫作品也是一條河。他的作品之河,吟唱著他生命這條河的悲歡苦樂,流淌著他生命中的苦難、壓抑、歡欣、夢幻、嚮往、希望、愛戀等等。說不出他哪幅畫最好,哪幅畫是他的代表作。隨著他生命的跌宕起伏,隨著他心境與情緒的變動,他的作品不斷在靈動變化,猶如色彩不息的舞蹈,但始終不離一個字:美!這種色彩構成的一種強烈的生命力,會撞擊到你,給你的靈魂帶來愉悅,但與他的意欲無關,這便是美的本質。

叔本華說:「每一件藝術品都只是為了直觀地來回答何為生命那一疑問。」薛明德為什麼要畫畫,當他七次坐牢時,他無法畫畫。對他來說,不畫畫勿寧死。他在監獄里,自制顏料,用磚瓦上刮來的灰,用野花榨出汁來,想方設法搞到松節油來製作最簡單的顏料。在監獄里吃不飽,所有的人都在動腦怎麼多吃一口,他卻從口裡省出活命的口糧,去與別人換囚服來做畫布。當他畫畫的自由被完全剝奪時,他兩次冒著生命危險越獄,直到他流亡海外,只為能夠讓他畫畫。只要有畫畫的自由,便感覺自己是個幸福的人。他為什麼這樣不要命地要畫畫?他為了名為了利嗎?一個連生存都成問題的人,名利還有用嗎?他畫畫,就是一種生命的需要!生命的召喚!這種需要,甚至超出了活命的需要。

薛明德崇尚個人奮鬥,尊崇個體生命。他的繪畫因其純粹的審美品質,迥異於當時淪為政治附庸與工具的宣傳畫,與為工農兵服務的庸俗實用主義文藝觀產生了劇烈的衝突,與整個癲狂的時代發生了劇烈的衝突,自然起到了對當時現存社會的反抗與顛覆作用,他個人為此歷盡了苦難。有人把他比作「中國的梵高」,他從來無意於這樣去比附自己,但在為藝術而背負沈重而苦難的十字架上,他並不亞於梵高。梵高哪裡承受過他曾承受過的政治迫害與身體摧殘。他多年後,還會做噩夢,在夢中被人追被人打。他的繪畫,猶如他個人的歷史長卷,記錄了他苦難,多彩,不屈,美好,善良,正直的生命歷程。他的作品,無疑又是他所處時代的一座精神寶藏,應該永遠流傳下去,告訴人們生命何為。

極致的迫害,產生了極致的色彩。他一直用他的藝術,去反抗壓抑他生命與個性的一切極權、傳統、世俗與庸眾,去追求他生命的自由。他由自己的命運與苦難,思及整個人類的命運與苦難。而把這種思考與情感,化為他筆下的一草一樹一花,給人類以生活的撫慰與力量,給人類以生存的詩意與方向。我想,這應是一切藝術的最高旨歸。

薛明德的繪畫,以其現代派丰姿,遙遙領先於時代。1979年,薛明德在北京西單民主牆舉辦民間巡回露天油畫展覽,英國的《每日電訊報》的原文寫道:「這是西方第一次看到了中國的現代藝術。」法國的《費加羅報》這樣報道:「這是中國文藝復興的起點。」1980年8月,美國的《artnews》刊登關於他繪畫的圖文:

 

薛明德以其先驗的、形而上的表現主義風格,與強大的庸俗的學院主義與寫實主義相抗衡。又從公眾中抽離出來,呈現為不媚俗的高雅藝術。拒絕向大眾文化妥協。

薛明德的繪畫,又因其豐富而深邃的審美話語,打破了標準答案式的單義性和說教式的意義詮釋方式,向主題先行的意義詮釋方式提出了嚴峻的挑戰,也向廣大受眾的傳統審美方式提出了嚴峻的挑戰。他因其作品的實驗性與先鋒性,讓他這樣一位善良而正直的藝術家,總處於鋌而走險的危難境地。
薛明德的繪畫,鮮明的色彩,張揚的個性,狂飆的激情,每個筆觸都帶著來自生命深淵的創作衝動與力量,描摹了人類共同的純粹的精神世界與心靈狀態。他所深具的人文關懷,他所走過的心路歷程,都沈澱在他的色彩里,表現為一顆純正的靈魂,一種高貴的審美,一種博大的胸懷。彰顯了他的藝術所抵達的藝術力度、深度與高度。

當你把他的畫整個瀏覽一遍,你又感覺他如同一個赤子,在曠野間孤獨而自由地奔跑,欲撲向大地母親的懷抱。卻四處充滿荊棘,刺得他鮮血淋灕,傷痕累累,這些鮮血滴在他潔白的生命畫布上,開出了一朵獨屬於他的藝術之花,這朵藝術之花搖曳著他生命中的深痛與狂喜。他一生都為捍衛藝術的純潔做著毫不妥協的抗爭。

 






更多文章

關於我們 聯絡我們 開放舊網頁 每期文選 封面彩頁
版權所有,轉載文章請知會本網站 email: open@open.com.hk 告知貴網站名,何時轉載及文章題名,請說明出處(原載開放雜誌網站某年某月號)請尊重原作,請勿刪改。
Copyright © 2011 Open Magazine.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