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香港話劇團非常了不起，推出新劇《一年皇帝夢》。說辛亥革命少不了袁世凱。

上月在此販文區提到楊度，這個助袁世凱稱帝的智囊，黑幫頭子杜月笙的高級幕僚，周恩來介紹入黨的中共黑黨員，多麼傳奇的身份？在下曾想拿他做模特寫一部歷史傳奇小說，惜一直懶散慣了，提不起筆來。

　　現時暗忖，楊度能周旋於帝皇、黑幫、共黨之間，想必袁世凱、杜月笙、周恩來有雷同之處，或皆是一條道上的哥兒們吧？當然，這樣多少有點貶低袁世凱。袁世凱曾親自賜匾於楊度，稱他為「曠代逸才」，則難免開了楊度一個玩笑，他充其量是共產黨的一隻狗。

　　談辛亥革命，許多人將孫中山捧上神檯，不錯，中山先生功不可沒，但黃興於武昌一槍劃破暮色塵空時，中山先生在花旗國酒店裡正與周公喁喁細語。而清室唯一可以清剿革命軍的力量全依靠在北洋軍手上，袁世凱是這亂局中最有決定權的人。他如何做？野心他有，才智亦備，結果他聯同北洋將領通電支持共和，要求清室退位，清廷統治終告瓦解。沒有袁世凱迫令清室遜位，以革命黨當時的實力，未必夠與北洋軍一戰，殊難成就結束帝制走向共和的大業。所以袁世凱的功勞，對辛亥革命一役而言，功莫大焉！世人講了一萬句孫中山，僅一句黃興而無半句袁世凱，口水多過浪花，歷史的真實引頸受戮給浪花淹蓋了。情，何以堪！

　　香港話劇團非常了不起，紀念辛亥革命推出的是《一年皇帝夢》。袁世凱是中華民國第一任正式大總統，說辛亥革命絕不能少了他的份。我特意去觀賞一番。

　　一個很有趣的問題：辛亥革命雖然推翻了二百六十多年的滿清皇朝，結束了自秦的來二千多年的君主帝制，為夏商周以降四千年一家姓氏一代皇朝的權力更迭循環劃上了句號，但辛亥革命真的結束了君主專制麼？家天下的政治傳統真的劃上句號了麼？這便是《一年皇帝夢》作者與演繹者想教我們觀眾思考的問題。

　　袁世凱當了大總統想做皇帝，楊度之流「籌安會」為他製造輿論，國民代表裝模作樣進行國體投票，結果全部擁護君主立憲，袁世凱遂高唱「民之所欲，天必從之」濫調，正式登極，當上中華帝國的洪憲皇帝。

　　別以為袁世凱稱帝的逆世之舉是自取滅亡，像袁這樣精明的人物不會單單是愚昧的，自有其時勢所逼，慾念所驅，豈是一個「蠢」字可涵蓋。辛亥革命硝煙未散，民國甫始，便有洪憲稱帝，還有辮子軍張勳復辟，繼而軍閥混戰，足見封建權力的幽魂揮之不去。共產黨從上山為寇，霸地為王，與國民政府分庭抗禮，直至建立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乎？共和乎？不啻是一縷淒美的滄桑。毛澤東比袁世凱聰明狡猾，他不必稱帝稱皇，一樣「萬歲萬歲萬萬歲」，終身獨裁，揀定儲君，然後肥屍大隻永「睡」不朽去了。儘管並無皇帝的稱號，本質上有何區別？袁世凱假如稱皇稱下去，還能比毛魔更壞？而今，還不是一個百分百的中華帝國！

　　《一年皇帝夢》有一鏡頭，袁世凱與北洋軍將領段祺瑞、馮國璋及心腹智囊楊度、楊士琦等會面飲酒時，唯北洋三傑之虎段祺瑞是捧茶盅飲茶的，他不飲酒。段為北洋軍皖系領袖，袁的親信，但他反對袁稱帝。袁被迫取消帝制後改為共和，請段出山任國務總理。段有「六不總理」的美譽：不抽、不飲、不嫖、不賭、不貪、不佔。袁世凱的總理跟共產黨的總理大可一比，自周恩來至溫家寶有誰能做到潔身自好的「六不」？朱鎔基自詡最好的美德是「講真話」而已，且不論是否造作矯情塗脂抹粉，即使是真的，我們三歲的時候就幼受庭訓：別說謊。講真話是做人的基本道德之一，一個總理視之為座右銘，夠旁觀者可以浮想聯翩了。

　　政治人物往往假到出汁，尤以中共為最。當我看著話劇落幕，有霧失樓台、月迷津渡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