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階段性觀察
香港爭取普選的十年戰鬥，已經過了五年。三月選特首是關鍵一役，阻止地下黨上台的勢力還不夠強大，可喜是很多人看到了地下黨的存在，未來運用我們的統戰策略，先打贏立法會這一仗。

梁振英上台後，民主派應該怎樣制定相應的策略？梁慕嫻指出葉國華（右）是梁振英（左）地下黨的領導人。

自從中共中央於二○○八年提出一個二○一七年可以普選香港行政長官的「決定」之後，香港便開始了為期十年的爭普選戰爭。

在頭五年的爭戰中，我們經歷了不少戰役：包括二○○八年立法會選舉；五區總辭失敗；政改改良方案通過；替補方案押後二讀；第四屆區議會選舉以及最近的特首選舉。過程中，可以說是雲譎波詭，可歌可泣。在各項戰役中，以特首選舉最為弔詭，也最關鍵，足以影響未來五年的政治情勢。

可嘆的是，特首選舉一役，從「阻止地下黨員當特首」的角度來看，我是敗陣了。未能促使香港的大多數評論界、上層菁英以及普羅大眾相信我，明白我的見解，是失敗的原因之一。承認一個戰役的失敗是必需的，是重要的。我們應該在沉痛的反思中超脫自我，才能重新上路進行反擊，以便在五年後的普選中與中共決一死戰。

我未能說服香港主流評論界

回顧我在二○一○年一月開始發出警告，那是一篇文章：《香港到了最危險的時候──告香港市民書》，我警告說，如果政改諮詢文件得以落實，到二○一二年中共要捧出一個地下黨員搶占特首職位就輕而易舉了，梁振英不是在蠢蠢欲動嗎？

跟著，我又發表另一篇文章：《假如地下黨員當上特首》，預言二○一二年中共一定要捧出一個隱瞞地下身份的黨員幹部來競選下屆行政長官，梁振英已為二○一二年特首選舉熱身。當時我毫不猶疑地認定中共意派派出梁振英出馬參選。我警告：地下黨員當上特首的幹部治港，再也不是夢話。

然後，已到二○一一年尾，眼看我的揭示，預警正在一天天地成為事實，我不得不負隅頑抗，再寫下《不能讓地下黨員當香港特首》；《自由有無與多少的選擇》；《香港人無法迴避的事實》和《地下黨已經殺到身邊》共四篇文章，一再重覆說明梁振英不是陪跑，是中共有意培養捧出的未來香港特首。中共早已拍板，就是梁振英。

可惜，我這些微弱的叫喊沒有得到香港主流評論界的認同和回響。他們一致認為唐英年是特首真命天子，是中央欽點的特首人物，只因後來緋聞醜聞纏身才被中央拋棄而選擇梁振英。總之，無論如何聲嘶力竭，無法改變大家的看法。

直至選前一星期多，由於三顆炸彈（地下黨員身份；防暴鎮壓示威；縮短商台執照）的引爆，梁振英民望一路下滑（至選前百分之三十五），迫得中央及中聯辦不顧「一國兩制」的規範，公然明目張膽放下不干預形象，使出介入香港內部事務，重拳出手施壓遊說，定要選出梁振英這一犯險手段（有朋友告知，國務委員劉延東坐鎮深圳期間，地下黨員蔡培遠亦去了深圳），不惜暴露梁振英兒皇帝的真正地下黨員身份，令梁落得個險勝收場。這樣，真相才大白了，甚麼唐梁均可接受，甚麼梁是陪跑的言說通通可以掉進垃圾桶。事實證明香港評論界都錯了，上當了。為甚麼香港人竟被中共玩弄於股掌之中，如此上了中共的大當而不自知？值得深思。

可喜地下黨治港已經廣為人知

十多年寫作地下黨，一向以「阻止地下黨員當特首」就是我的任務。當我發覺事情的發展竟然逆向而行，中共的滲透日益嚴重，尤其是到了二○一一年下半年，我理智上感到大勢已去，「地下黨員當特首」差不多已成大局，但感情上卻不能接受，我希望奇跡出現，以為「建制隊伍」（不是建制派）中的一些反對聲音，可以扭轉大局。我抱怨上天太不公平，怎能就此讓香港人去承受這樣的結果？所以我希望「流選」，帶著這個緩兵之計我跑回香港作出最後一擊。但是回港一看，我方始恍然大悟，原來時機未到，「阻止地下黨員當特首」的力量非常微薄。香港人對中國共產黨及其地下黨的認識還在初級階段，並沒有阻止地下黨員當特首的決心，眼前的任務仍然是「播種」。我終於瞭解到，「明白和相信」一個道理需要時間，需要時機，可能是漫長而曲折的。很高興，網上看到一篇文章：《梁慕嫻的遠見及肺腑之言》，作者是灰記客（Greyreporter）。看罷，我喜獲知音，得到共鳴。終於，有香港人認同了，心中無限安慰。

儘管如此，在特首選舉一役中，從「民主進程」的角度看，我們仍然得到不少可喜的收獲：

可喜的第一件事是：經過全港大多數傳媒鋪天蓋地的報導，我的回港之行，我的新書《我與香港地下黨》的消息已經廣為人知，成功播下了種子。關於地下黨的存在和梁振英的地下身份問題已經深入普羅大眾，不再成為疑問。香港人發揮創意精神，把「地下黨人治港」融匯貫通變成港人的慣用語「西環治港」、「香港我主場，西環快離場」，還有「西環亂港」、「豺狼當道」、「反英抗暴」等等非常精彩口號。這是非常重要的收獲，足以為未來凝聚抵抗中共入侵香港的強大的力量。應把這一命題延續下去。

二十二萬市民不要狼的投票運動

可喜的第二件事是：雖然「建制隊伍」中的特區政府已經像古代的城堡那樣被攻陷了，失守了。但我卻驚喜地看到「建制隊伍」中還有二百八十五位硬脊梁選委，他們像是堅守城堡中倖存下來勇敢而堅定的戰士，其中自由黨全體成員一心一意堅持正義的決心，至今未有任何屈服的改變，使我感動。這些選委不甘俯首聽命於中共的倒行逆施，敢於與中共對著幹，硬是頂著強大的壓力堅持投票給唐英年，香港首富李嘉誠先生直到最後一刻仍然支持唐英年，實在是雖敗猶榮，非常難能可貴。這是一筆珍貴的民主財產，「建制隊伍」的民主力量正在成長。

第三件可喜的事當然就是民間全民投票選特首了。二十二萬憤怒的市民出來投票，八成以上不要梁振英。五成以上投白票。我最初還有些擔心，梁振英操弄民粹主義，隱瞞地下身份而獲得高民望，是否會令這個民間投票弄出一個扭曲了的民意呢？我是過慮了，僅僅在一個星期內，民意大逆轉令我大開眼界。市民很快便看清事實，明辨是非，認清了梁振英的真面目，創造出一個不要狼的偉大投票運動。結果雖未足以扭轉大局，卻是把民意引上正軌。市民認清方向之後所發出的威力，給我很大的鼓舞。

以歷史為教訓警覺梁政府一舉一動

現在，當我們得到三件寶貴的收獲後，便要面對中共透過地下黨直接統治香港的梁振英時代了。在這關鍵性的階段裡有一個重大的使命，就是爭取二○一七年落實普選行政長官，而眼前快要面臨的就是年尾的立法會選舉。在此，我僅提出幾點建議，以供參考：

一、民主隊伍應熟知中共黨史，達致知己知彼的目的。尤其是中共一九四九年建國前後至反右這一段，認清中共由宣稱政治協商，共存建國，轉變為一黨專政的全過程，也就是認識中共的本質。看看中共怎樣以謊言把那些民主人士收拾掉，聯繫今天香港的局勢以便吸取教訓，防範歷史重演。也要不斷地觀察共黨梁振英領導下的特區政府的一舉一動，在時時事事處處看到他們表面的地上作為的同時，也要洞悉其地下意圖。比如他正在準備改革政府架構，增加司局長為五司十四局，正是利用政府架構為黨培養五年後普選可以使用的管治人材。正如何俊仁先生在受訪時所說：「土共根本已上台，他的實力來自中聯辦，我們要採取極度警戒和懷疑心來衡量他的政策。」我們與中共實在是意識形態上的矛盾，因此不要期望出現一個好黨員不會做壞事而且幻想梁振英會做好事，他一時間不做壞事也只不過是政策使然而已。

二、警愓民粹主義的毒害。梁振英正在玩弄民粹主義來爭取民望，例如他提出雙非孕婦零配額，雙非嬰兒沒有永久居民身份，就是不顧一切遷就民意，竊取民心的手段。一些民主派基層工作者要注意，你們不是梁的同路人，不能只要梁振英為基層謀點福利就支持他，這是有奶便是娘的想法。正如灰記客先生所言：「梁振英並非代表基層，而是代表中共、大陸權貴、香港新興地產商及專業勢力等。」

不要被梁振英的民粹主義所迷惑

劉曉波先生有一篇文章：《民粹主義是獨裁的溫床》，他說：「絕對民主在根基上是民粹主義。從歷史經驗上看，民粹主義首先是一種仇恨情結，他們厭惡貴族、權勢者、有產者和知識分子等精英，而同情平民、無產者、甚至流氓地痞，也就是無產業無知識的大眾。更有甚者，民粹主義不光是同情，還特別煽情地在道德上無限制貶低精英而無限制地抬高大眾，最後發展為『大眾崇拜』。民粹主義正面是人民崇拜，反面是打倒精英，特別是經濟精英和知識精英。

毛澤東是一個用馬克思主義包裝起來的民粹主義者。他進行革命的動員模式是『走群眾路線』，他收買追隨者的口號是『為人民服務』。凡是現代獨裁政權，大都靠民粹主義起家，民粹主義也最容易被野心勃勃的造反者所利用。」

我們要反對梁振英的民粹主義，不要跟在他的屁股後面走。

一、何俊仁先生在他的著作：《謙卑的奮鬥》中提出建立「民主人權統一戰線」以抗衡中共及其親共力量的「國家民族主義統一戰線」是一件高瞻遠矚的建議，應該在民主隊伍中廣為傳播。觀察現時香港政治形勢，必須分清敵友我三方，不要被甚麼「大和解」混淆思想。站在民主隊伍立場看「敵」方，即是中國共產黨及其屬下的中聯辦的地下幹部。由於他們正在入侵香港，我們的策略當然就是反抗。因為我們處於劣勢，如有談判之需，也只是策略之運用，不應是統戰範疇之內。至於「友」方，即是那支「建制隊伍」，包括前港府高官、地產富豪、傳媒學界精英等等中的民主力量，應該採取又團結又監督的統戰策略。這是一支我們與中共都要爭取的力量。而本屬建制隊伍的『特區政府』現正變成淪陷區，內中有敵、有友、也有我。是我們必須在五年後的普選中奪回的部份。

何俊仁的統戰策略在實踐中實現

但是，這個「民主人權統一戰線」在這次特首選戰中卻未有發揮過作用。如果民主派把「誓死阻止地下黨員當特首」置於一切的首要地位，而不是無所作為的話，從統戰的角度把泛民的二百選票投給唐英年，也許可以影響選情，促成流選。我在文章中說：「民主派的二百選票，在關鍵時刻要適當地運用」就是這個意思。可惜，何俊仁這個「統戰」，只起到在民主派內實行團結的作用，未見涵蓋「建制隊伍」，而且民主隊伍中亦未見具有廣闊胸襟，膽色氣魄的思想，便喪失了機會。何俊仁先生的「統戰」策略是珍貴的，需要在實踐中去實現。

民主隊伍是時候應有自己的刊物了，就像台灣的《美麗島》一樣，豎立一面鮮明的旗幟。記得回歸前有人談論過這個問題，認為搞刊物很困難，還是「借肚生仔」較容易，即是借人家的報刊來發表文章。誰知道現時這些『肚』已經越來越難借，常常突然把你踢走。

有一個自己的刊物的話，可以凝聚一批自由主義寫手，可以對一些混淆不清的問題有一個正面的討論，為香港樹立一股正氣。

與中共十年爭戰的五年下集正要開始，民主隊伍任重而道遠。萬望他們重新整頓，邁步前進，預祝他們立法會選戰馬到功成！

（二○一二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