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革命大學往事
作者: 悅 甫

歷史話題

更新於︰2012-06-09 Print Friendly and PDF

中共一九四九年戰火未息之際,就在北方開辦「革命大學」廣納社會各界,以速成方式訓練幹部,灌輸馬列毛思想,效果頗彰。華北革大是重點,成為後來北京各大院校的基礎。


中共50 年代歷史學權威范文瀾。

「本質上舊日的勸善規過,三省吾身,主要從個人或私人關係出發,個人主義不是要把大眾事業搞好。三省吾身是個人修養,與大眾毫不相干。曾子『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全為自己打算。至於『批評、自我批評』才是為革命利益」——這段一九四八年雙十二人民日報署名丁易的指令實在是很歪的廢話,把儒者「求諸己」的反省精神斥為「個人主義」,還得出「全為自己打算」的結論,要求以「批評、自我批評」的教條代替「吾日三省吾身」的古訓。這時「新中國」還沒有成立。可視為日後思想改造的先聲。

一九四八年建校吳玉章校長

「華北革命大學」——一個中共意識形態為標準的「大學」。源自華北聯合大學,設於河北省正定縣(今日王儲習近平從政發跡之地),一九四八年八月二十四日成立 。宗旨是培養為「新民主主義」社會服務的政治、經濟、文化藝術、教育等方面的幹部,下設四部兩院。一部為政治訓練班,兩年後的十月變身「中國人民大學」;二部為教育學院,即今「北京外國語大學」;三部文藝學院衍生中央戲劇學院、中央美術學院、中央音樂學院及北京人民藝術劇院、青年藝術劇院、中央歌劇院、中國京劇研究院等;四部為研究部;兩院分別是工學院和農學院,發展為北京工業學院(現為北京理工大學),與北大農學院、清華農學院併成北京農業大學(現名中國農業大學)。吳玉章任校長,學生一萬五千餘。一九四九年四月,遷入北平。年餘之中,培養幹部近二萬,徹頭徹尾搞革命實用性。

該年春節前後,共軍圍北平,隨即華大第一區隊開學典禮,三月十九人民日報古化文章「知識分子要下決心改造自己」,旨意肅殺。副校長史學家范文瀾致歡迎辭,豪情萬丈:「三千多年封建主義,一百年帝國主義、三二十年官僚資本主義,可以在最近期內徹底、乾脆、全部一齊打倒」;果不然,「三座大山」幾年就移位了,國民政府被趕到台灣。

范文瀾放肆挖苦知識分子

范歡迎辭引毛話捧知識分子是「國家與社會的寶貴財富」後,就來挖苦知識分子——「眼睛有病:向上看,不向下看,羨慕大資產階級;向後看,不向前看,對舊事物留戀;看近不看遠,去掉自私主義,自可遠大。嘴和腳也有病,嘴大腳小,能言不能行,慣於誇張;腳如三寸金蓮,不能行動。應割長舌、放大腳,成為言行一致的革命者」。言下之意,只有他們行,你們不行。原來范文瀾這個在延安已信奉馬克思主義,受到毛器重的歷史學家,也可以這樣一副肆無忌憚的威勢來教訓讀書人。

四九秋,天安門發出吼聲「站起來了」後的聖誕節,人民日報登載師大馬特、清華王亞南的文章「擁護發行勝利公債」,聲言「把購買公債當作思想改造大考驗,當作熱愛祖國熱愛人民的表現」!文革期間,這兩位「進步」教授,馬特曾教研究生邏輯學被「迫害致死」,曾譯馬克思資本論的王亞南也終於「病逝上海」。正是「毛共之所貴,毛共能賤之」。十二月底,喉舌報有中國地質學會第二十五屆首都區年會向偉大人民領袖毛主席致敬電文「今後要更堅決地永遠跟著您走,接受革命的政治教育,努力提高業務水準,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從此這類集體、個人的「表忠擁護」,或言必「主席萬歲」已約定俗成,一段話一篇文章,出現十數次「解放」:領袖崇拜成為頑固習慣,甚至變成文化基因遺傳下來。

不到一年滿城只聞「永遠跟黨走」

搹~二月二日報載,哈佛博士、 燕京大學代校長、蒙元史家、文教局局長翁獨健廣播「北京解放一年來的教育」——大誇「學校轉到人民手中,初步改造:接管公立中小學,民主生活指導,廢除反動課公民,新編政治、國文、歷史,整頓私立中學,反動的志成、中大附中、大中、惠童、大眾、四存等校已代管」;展開政治思想教育,學生以政治課為主,教員的思想改造以自學為主,城郊開設千餘成人補習學校與兒童識字班,「新中國」「新教育」由黨幹掌握,不到一年,已經洶湧澎湃。

五○那年的八一,人民日報記者金鳳「華大五千學生行畢業禮」報導:朱總司令勉勵同學解放軍打到那裡就到那裡工作,要與當地解放前的地下幹部相結合,切記毛主席「放下臭架子,甘當小學生」的教導。胡錫奎副校長說平津解放後華北已有四萬知識青年參加革命,希望初步建立馬列革命人生觀後,繼續前進。畢業代表興奮表白:入學時有各式各樣的個人打算和動機,三個月改造,分配工作時五千人只有一個動機——到革命最需要的地方去!中國共產黨把我們從落後的舊思想重壓解放出來。感謝黨,感謝毛主席,感謝華大的教育培養。保證永遠跟共產黨走,做毛澤東的好戰士——這就是當時最流行、最豪邁的語言。

次日,金鳳再陳述細節:北平市委會學校黨員訓練班上月十五日開學,第一階段唯物史觀、論人民民主專政,第二階段黨綱、黨員修養及學校支部工作。學員包括北平市五十七個大中學校的學生、教授、講助教、職員、中小學教員、醫生、護士等黨員及青年團員和少數進步群眾,共約七百餘人,部份形式為「上大課」、「聽報告」及硬啃馬恩列斯。

四區革大一年訓練二十萬幹部

市委劉仁說明,目的在運用馬列武器改造自己。黨訓班學習緊張,每天九個半小時,十分愉快,找到了改造鑰匙:與實際思想結合。學員希望時間能延長。周恩來曾誇贊劉仁勸阻北平文化人不跟國府飛機離平,「留人」成功。可惜劉仁沒有留住自己:文革獄銬五載,戴著「反革命敵特分子」帽子病逝!

范文瀾曾盛讚:「華北大學有十餘年歷史,已培養上十萬革命幹部。在改造知識分子的工作中,積累了豐富經驗」。余飄報告也稱:「 九月九日華大校慶,公演話劇『新生』,展覽一年來學習生活照片七百餘幀,教員著作、專題報告、文藝創作、工作總結、出版教材、思想研究等,連環畫五十餘幅,各種圖表五十張,作業、壁報等多幅,美術科同學作品三百餘幅,四部歷史研究室的研究成績等」。共產黨的組織能量及初期高教成果可見一斑。

二十一歲的記者金鳳文章報導:「新解放區知識分子的改造與訓練工作,一年內獲得巨大成績。據東北、華北、華東、西北四區初步統計,訓練二十萬人:華東九萬,華北八萬七千,西北兩萬三千,東北六千」;「教育自數星期至半年以上。第一種短期革命大學或專科訓練,招收有志分子。第二種暑假研究會講習,集中大中小學教職員政治學習,大半結合業務。第三種舊公務人員訓練,多由接管單位按接管系統舉辦。」

原名蔣勵君的金鳳是少年地下黨,認為戲劇作家曹禺解放前幾乎都是精品,解放後的大為遜色,即使如此,她認為曹的為難和委屈是知識分子的命運,不能苛求;她二千年出版《命運——金鳳自述》。曾著《鄧穎超傳》,是人民日報的老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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